陈氏压低声音:“她竟敢动赈灾的粮种,这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赈灾粮种关系千家万户活命。
谁若敢私自挪用、售卖或掺假,便是触犯王法,按律要严惩不贷。
宋绵绵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蠢到这种地步,还敢作死,活该没好下场。”
陈氏又叹:“这一走就是清西,路那么远,两个女人,不知道能不能挨到地方……”
她望着门外渐暗的天色。
清西是远离中原的蛮荒之地。
瘴气弥漫,蛇虫横行,连官府都难以常驻。
沿途盗匪出没,驿站稀少,饮水艰难,瘟疫频。
一旦染病,往往只能等死。
许多流放之人还未抵达目的地,便已命丧途中。
对于毫无依靠的女子而言,此去几乎等同于判了死刑。
那一晚,宋绵绵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身下的草席都被蹭得有些烫。
枕边的棉布已经被她无意识地捏皱。
宋丽娟白天说的话,不声不响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
她当时强作镇定地笑了笑。
可心里早已掀起波澜。
她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两个身影。
宋丽娟和那个男人,脚步拖沓,肩并着肩,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他们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映在泥泞的小路上。
而最让她心头一颤的,是宋丽娟回眸时的那个笑。
那不是愤怒的笑,也不是得意的笑,倒像是……
早有准备,甚至期待已久的笑。
宋丽娟和她,都是姑。
从小在山沟沟里长大,没出过远门,连县城都只去过几回。
她们见过的最有权势的人,也不过就是容县令。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过是芝麻大的小官,管着这一片穷山恶水。
她们的生活,就像这村子一样,平淡、闭塞,一眼望得到头。
“要是黎安在这儿就好了……”
她喃喃自语,身子微微侧向窗边。
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一点凉意。
她望着远处的山影,心里忍不住浮现出黎安的模样。
如果他在,就能镇住宋丽娟。
更别说他身边那些身手矫健的护卫。
若是让他们来查一查,恐怕不用多久,就能揪出宋丽娟背后到底藏着谁。
可她随即就自嘲地笑了,嘴角微微翘起。
这一世,她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姑娘。
连京城在哪个方向都分不清。
她穿越来的前身,也只是个普通农家女,识字不多,胆子也不大。
见过的最有厉害的人,也就容知遥了。
那还是因为她误打误撞进了县衙帮忙,才得以远远地瞥上一眼。
至于黎安……
她连他到底是谁,都摸不清。
窗外的月光静静地洒进来。
她盯着那片银白,心绪翻涌,终于忍不住轻声嘀咕。
“他回京上,到底图啥呢?”
京上,那是她只在话本里听过的遥远之地。
皇城根下,权贵云集。
黎安那样的人,本该在那样的地方叱咤风云。
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偏僻山村?
难道只是为了那火药配方?
她又想起自己亲手写给他的火药方子。
那是她前世记忆里的东西,经过她反复推敲,改得尽可能简单实用。
可她还是忍不住怀疑。
“我给他的火药配方,他真能捣鼓出打仗用的家伙?”
她不是军事专家。
但她知道,火药要真正用于战事,绝不是按个方子调配那么简单。
火候、配方、制作工艺,哪一样都不能马虎。
黎安身边或许有懂行的人。
可……他真的会用它去做什么大事吗?
她不敢想,也不敢问。
她忽然心头一动,猛地想起来。
快中秋了。
她掐指一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个月了。
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如今的习以为常。
日子竟过得如此飞快。
她早就不觉得这里陌生了。
每天一睁眼,就是铺子里忙活。
卖点干货、晒点山货、招呼些零散客人。
晌午时分,溜达进空间,看看地里庄稼长得咋样。
红薯藤蔓有没有爬得太野,玉米秆子是不是该打顶了。
池塘里的鱼也肥了不少,翻个身都溅起不小的水花。
别的事,倒也没啥可操心的。
她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可今晚,她偏偏睡不着,干脆进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