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盖子,指尖蘸了厚厚的胭脂,仔细地往脸上涂抹,从脸颊一直抹到嘴角。
院子外面早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乡亲。
左邻右舍全都挤在院墙外伸长脖子张望。
“哎,真是祖上积德了,宋家这闺女要走大运喽!”
“听说县太爷亲自来的?坐着四人大轿呢!”
“可不是嘛,连衙门的师爷都跟来了,阵仗不小哇!”
就在一片喧闹中,容县令刚从轿子里下来。
他刚站定,一股浓香便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头上插满花的姑娘扭扭捏捏地从屋内走出。
她笨拙地行了个礼,手臂僵硬,腰弯得不深不浅,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这位就是……”
容县令看着眼前这位打扮夸张的姑娘,实在没法把她和手下汇报时所说的那位女子联系起来。
他心中略感失望,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他转念一想,不能仅凭外表判断一个人。
也许此女虽粗俗些,却真有济世之才也未可知?
想到这儿,他强压下心中的不适,面上依旧保持微笑,随即抬手示意身后的师爷。
师爷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只红布包裹的礼盒,恭敬地递上前。
“这是县令大人特意为姑娘准备的见面礼,请姑娘笑纳。”
丽娟见县令白白净净,年纪轻轻,眉目清秀,唇角含笑。
她偷偷瞄了对方几眼,心里的小鹿撞得咚咚直响。
当县令温和地问起村里抗旱之事时,她脑袋飞转动,忽然想起前几天曾看见宋绵绵在地里摆弄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还埋在土里说什么“三个月就能收”
。
“大人说的是土豆?”
她故意压低声音,装出一副知晓内情的模样。
“这东西特别耐旱,就算一个月不下雨也不怕,而且产量高得很,种下去三个月就能收成,比红薯还稳当!”
她把从绵绵那儿听来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再添油加醋一番,说得有鼻子有眼。
容县令原本只是例行问询,没想到这姑娘竟能说出如此专业的话来,不由得连连点头称赞:“原来你也懂农事?难得,难得啊!”
他越听越高兴,眼神逐渐亮了起来。
“姑娘见识不凡!
不知这种子现在何处?能不能将它分给村里人?若是推广开来,可解万民之饥苦!
官府愿意出钱收购,绝不亏待。”
丽娟一下子愣住了,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
她哪来的种子?
根本连那“土豆”
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脑子里飞快盘算着,眼看气氛热络。
若此刻承认不知,岂不是前功尽弃?
千钧一之际,她灵机一动,低下头,装出一副沉思状,慢悠悠地说:“这事……还得好好想想。”
顿了顿,又补充道:“民女毕竟一介女子,不敢贸然做主。
不如这样,三天后,我亲自去县衙回复大人,把详细情况说个明白,您看行吗?”
容县令听了,觉得合情合理,反倒对她更多了几分敬重,觉得她谨慎懂事。
“好,那本官就在县衙恭候姑娘大驾。”
送走县令一行人后,丽娟立马冲进屋内,三下五除二扯掉头上那些碍事的彩绸花。
又迅脱下那件粉红褂子,扔在一旁,换上平日穿的旧粗布衣裳。
她顾不上喝水喘气,拔腿就往外跑,直奔宋绵绵家。
路上碰到几个村里的妇人,都笑着挤眉弄眼。
“哎哟,丽娟这是要嫁当官的啦?听说县衙那边来了人,还坐的是官轿呢!”
其中一个挎着竹篮的大婶故意拉高嗓门。
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也跟着附和。
“可不是嘛,咱们村子这么多年,头一回有姑娘能攀上这么高的枝儿。”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瞄着宋丽娟。
宋丽娟被众人打趣得耳朵烫,脸颊通红,恨不得低头钻进地缝里去。
可她强撑着镇定,挺直了背脊往前走。
这事到底能不能成还两说呢,怎么风就传得这么快?
但她不敢停下脚步,生怕一迟疑。
这时宋绵绵刚从车上跳下来,正好跟容知遥的官轿擦身而过。
清晨的阳光斜照在青石板路上。
挑轿的两名衙役步伐整齐,差役还时不时挥手驱赶路边好奇围观的孩子。
宋绵绵一手扶着额头遮阳,另一只手拎着从集市买来的粗陶盆,正巧与那轿子错身而过。
轿帘微微掀动了一下,似有目光从中投出。
但转瞬即逝,她也没多留意,只当是错觉。
回到家,她立马舀了一瓢水,往后院去浇那几株辣椒苗。
泥墙小院静悄悄的,柴垛整齐码在屋檐下。
晾衣绳上挂着几件洗得白的粗布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