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仰躺在榻上,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商量道:“阿静,我们回去吧?”
赵静眸中光华灼灼,先为赵杀拭去额上热汗,再替彼此着好缎裤锦袍、理正衣冠,最后才伸手一划,将眼前沧海巨舶的梦境分开一道裂缝。
赵判官好不容易看到梦境出口,正要撑坐起身,满脸堆笑地牵了赵静出梦,忽见赵静笑盈盈退了半步:“哥哥,阿静骗你的,梦里这般好,一场梦哪里够,还是陪我多做几场梦吧。”说罢,就一卷袖袍补好缝隙,自赵杀面前含笑散去身影。
眼前静谧夜色不多时就变了模样,脚下船舶顷刻碎去,茫茫大海转瞬干涸,靛蓝天幕散如狂花。
赵判官气得猛一拂袖,正想运转法力,自己轰开这梦境天幕,却忽然想起一事。
他急急低下头,掀开被褥,在坍塌大半的床榻周遭翻找,苦苦寻起一物。
等这海上行舟的梦彻底散了,赵杀仍低着头,在一片空茫中来回寻觅。
许久过后,眼前慢慢幻化出一条羊肠小路,赵判官长叹了一口气,捶着劳损腰身,循着小径,继续往前寻去。
他才行了片刻光景,便看见前方坐落着一栋威严府邸,门前石狮品制似为王侯。
赵杀犹豫着推开门,顺着长廊一路缓行,直走得双腿发颤,总算在曲廊尽头,看见一名文秀懂礼的黄衫小童,正抱膝坐在石阶上。
那小童似乎是不能习武,满脸艳羡之色,痴痴望着远处演武场的方向。
赵杀远远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走上前去。
那黄衣小童听见脚步声,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看一眼赵杀,又看一眼演武场上正在教三名幼童演练武艺的稳重青年,疑惑道:“你是谁,是来找我哥哥吗?”
赵杀想了一阵,也蹲下身,与小童目光齐平,柔声道:“我在找一块刻了‘小豆子’三个字的出宫令牌,我弟弟方才说过,想将这块令牌带出梦外,我想寻来送给他……你看见这块令牌了么?”
黄衫小童听到此处,耳珠微微一红,自袖中掏出一块出宫令牌,悄悄塞到赵杀手边。
赵判官接过来看了看,见果然是刻着“小豆子”的那面令牌,便强忍着笑,于出宫令牌上灌注法力,好叫此物能在梦外凝练成形,而后才将令牌递回小童手边,轻声笑道:“阿静,送给你。”
那小童双颊如霞,珍而重之地接了,重新藏在袖里。
赵杀将他隐忍喜色看得真真切切,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这梦做得不对。我那时候,其实常常以余光看你……”
那黄衫小童神色愈发古怪,从耳廓到颈项,都浮起一层浅浅血色。
赵判官大着胆子摸了摸他满头青丝,小声问:“阿静,跟我回去可好?”
那小童皱着眉,稍一忖度,只觉此时此刻确实是心满意足了,这才点了点头,猛地扑入赵杀怀中。
梦境之外,赵杀种在酆都府邸里的桃花树,已有两株花满枝丫。
树下黄衫青年一身华服锦衣,刚刚由梦中醒转过来。
他负着手,回味了梦里幻象,轻吻过手中令牌,然后转身回了院落,把新得的令牌放入锦盒。
盒中有赵杀用过的碗碟筷箸,佩过的木簪丝绦,赵静把一桩桩一件件甘甜如醴的琐事藏在这方寸小盒里,盒中十方世界,远胜过千般离恨万般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