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月亮再圆,也照不透鲁南小城深秋的浓雾,县一中的梧桐树叶已落了大半,光禿的枝椏在灰濛濛的天空下伸展,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画。
初二.一班的教室里,粉笔灰在斜射的阳光中飞舞,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画著复杂的几何图形。
姚永忠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李玥从兵团寄来的信。
信纸已经有些发软,上面的字跡他却能背出来了:“......我们在门前种的沙枣树,听说开春就能发芽......“
“又想她了”同桌蔡卫东用胳膊肘碰碰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姚永忠迅速把信纸塞进课本夹页,耳根微红:“別胡说,我在听讲。”
前排的叶小寧转过头来,瘦削的脸上带著明显的倦意,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勉强笑了笑:“戈壁滩真像她说的那么好吗”
“她说那边很苦,”姚永忠压低声音,“水是定量的,喝都要紧著来,但她总写那些好的——说星星特別亮,景色特別优美,同学们一起唱歌......”
叶小寧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没接话,默默转回身去。
季刚坐在他旁边,轻轻推过去半块芝麻:“没吃早饭”,他摇摇头,把推了回去。
下课铃响,教室瞬间喧闹起来,姚永忠被蔡卫东、季刚拉去操场抢占桌球檯,叶小寧独自收拾著书包,动作慢吞吞的。
“小寧,“一个声音在教室后门响起,“走吧“
丁三斜倚在门框上,穿著时兴的的拉链夹克,领口大敞著,露出瘦削的锁骨。
叶小寧的手指紧了紧,最终还是拎起书包,低头走了过去。
“怎么了不高兴”丁三递过来一小包五香瓜子,“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叶小寧接过瓜子,声音细细的:“丁哥,我还要回家。”
“急什么,“丁三满不在乎地揽过他的肩,“就一会儿,保证有意思。”
他们穿过两条巷子,来到城南一处废弃的院落,院子里已经聚了七八个年轻人,正围著一台录音机听邓丽君的《美酒加咖啡》。
“三哥,货带来了吗”一个剃著平头的青年凑过来。
丁三从裤兜里掏出几盒香菸,熟练地分发:“牡丹牌的,刚从运输队弄来的,老价钱。”
叶小寧站在角落,看著他们交易,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他知道倒卖香菸被抓到要挨处理,可是,当丁三把两毛钱塞进他手里时,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又让他捨不得拒绝。
“没什么!”丁三看出他的不安,“又不偷不抢,各取所需罢了,你看你,连双像样的球鞋都没有。”
叶小寧低头看著自己洗得发白的解放鞋,鞋头已经开了胶,尷尬得苦笑了一下。
第二天放学后,叶小寧正准备回家,丁三又在校门口堵住了他。
“今晚帮哥个忙,”丁三压低声音,“机械厂那帮人太囂张,得给他们点顏色看看。”
叶小寧的心猛地一沉:“打架我......”
“又不是第一次”丁三搂住他的肩膀,“就在旁边站著,充个人数。完事请你吃餛飩。”
丁三拥著他往城东走去,路上,塞给叶小寧半包烟:“拿著,像个样子。”
到了机械厂后巷,对方已经等在那里了,七八个穿著工装的年轻人,手里拿著木棍。
叶小寧的心跳得厉害,想往后退,却被丁三死死按住肩膀。
“胆子怎么变小了”丁三在他耳边低语,“跟著我,別怂。”
械斗一触即发,叶小寧站在人群最后面,浑身发抖。
不知谁先动了手,两拨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棍棒相交的声音、怒骂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叶小寧想跑,腿却像灌了铅,突然,一个机械厂的人挥舞著木棍朝他衝来,叶小寧下意识地抬手格挡,手腕一阵剧痛,恐惧和疼痛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捡起地上的半块砖头,狠狠砸向对方......
事后,丁三拍著他的肩膀:“行啊小寧,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两下子。”
叶小寧看著自己颤抖的双手,上面还沾著血跡,突然觉得噁心,蹲在墙角乾呕起来。
“没大事,那个傢伙捂著头跑得贼快,估计到医院缝几针就行。”丁三递过来一支烟,“抽一根,压压惊。”
叶小寧接过烟,学著丁三的样子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但尼古丁確实让他平静了些。
从那以后,叶小寧渐渐成了丁三团伙的固定成员,他开始逃课,到处惹是生非。
姚永忠几次想找他谈谈,都被他躲开了,一天放学,终於在操场角落堵住了他。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姚永忠指著叶小寧嘴角的淤青,“跟那些人混在一起,还打架……”
“我的事儿不用你管!”叶小寧猛地甩开他的手。
“李玥走的时候怎么说的让我们互相照顾!”姚永忠的声音提高了,“你现在这样对得起她吗”
“別提李玥!”叶小寧的眼睛红了,“你们一个个都只会说教!丁三至少不会整天对我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