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底该活得清醒还是糊涂?这问题,寇大彪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
许多道理他都懂,甚至看得比身边多数人都透彻。他明白想得太多只会徒增焦虑,但心底那份不甘,又让他无法坦然接受自己“成了个废物”的事实。
直到那次腰伤彻底击垮了他。身体遭了罪,精神反而松绑了——他忽然就想通了,不如忘记一切,彻底躺平。他开始学着糊里糊涂地混日子,不盼明天,也不回头看昨天。
母亲常挂在嘴边念叨:“有命吃饭,没命滚蛋。”话糙理不糙,如今也成了寇大彪用来宽慰自己、麻醉内心的口头禅。
就这样,在清醒的阵痛与自我麻醉的拉扯间,寇大彪将2013年最后的两个月,悉数耗在了网吧的通宵和家中的昏睡里。
2014年元旦的下午,天气干冷,阴沉的云层低压着,街道两旁光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簌簌发抖。东方网点内,寇大彪独自蜷在角落,冻得微微打颤。这破网吧夏如蒸笼冬似冰窖,那台老旧空调纯粹是个摆设。蛋皮和小月今天都没露面——元旦佳节,他们自然也是要走亲访友、回家吃饭的。
寇大彪心里泛起一阵落寞。他想,过去亲戚之间还时常走动聚餐,自打外婆不在了,就连过年大家也难得一见。刚退伍那会儿,战友之间也总热热闹闹地组局聚会,如今却几乎全都杳无音信了。
他只能机械地在游戏里重复着日常任务,从一个窗口切换到另一个窗口,试图借此麻木自己,停止那些无用的多想。天色在屏幕的明暗交替间渐渐沉了下去,道路两旁早已亮起了“喜迎元旦”的霓虹灯串,在暮色中闪烁着热闹的光芒。网吧马路对面的小饭店里灯火通明,玻璃窗上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里面坐满了聚餐的人,推杯换盏间洋溢着节日的喧闹。
寇大彪望着窗外那片与自己无关的热闹,心里的惆怅又深了几分。他忽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正准备下机回家,手机却在口袋里突然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让他心头骤然一紧——元子方?
他心里又惊又喜,迟疑地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出乎意料地明朗,甚至带着几分久违的热络:“兄弟!新年好啊!”
“呃,好!”寇大彪一时没反应过来,语气有些生硬。
“起来了吗?今天来我家里吃饭。”元子方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阴霾,仿佛过去那些事从未发生。
寇大彪心里那根警惕的弦立刻绷紧了。吃饭?会不会又问自己借钱?他下意识觉得这是个陷阱。可元子方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产生了一丝幻想。
“兄弟,我现在好起来了,真的。你过来,我正好把之前欠你的钱还给你。”
钱。这个字像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寇大彪所有的防备,不管元子方现在如何,能还自己钱总归是好的,就算没有,大不了自己白跑一趟,反正再要钱自己没有就行了。一种混合着贪婪和侥幸的心动迅速淹没了他。
“好,”寇大彪没有再犹豫,果断地答应了下来,“那我过来。”
“军工路,云光新村四百八十七弄,四十六号一零四。小区对面有个三角地超市,你下来就认识了。快点啊,等你开饭!”元子方语速很快,报地址报得滚瓜烂熟。
“知道了。”
挂了电话,寇大彪果断下机结账,裹紧衣服推门而出。元旦的寒风立刻灌了他一脖子,他站在网吧门口跺着脚,朝空荡的马路张望。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车,他钻进车里报出地址,车内暖烘烘的空气让他冻僵的手指渐渐恢复知觉。
车子驶过霓虹闪烁的街道,窗外节日的热闹与他无关。寇大彪望着飞逝的街景,心里一半是期待,一半是不安,元子方那句“好起来了”和“还钱”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不多时,出租车停在了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门口。寇大彪付钱下车,眼前是片老式的工人新村,红砖楼房排列得密密麻麻。他找到四十六号,防盗门虚掩着。他推开门,元子方已经站在玄关里等着了,笑容满面。
寇大彪突然感到有些陌生,眼前的元子方和他记忆中几个月前那个落魄的形象判若两人——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穿着一件挺括的黑色羽绒服,里头是件看起来质地不错的毛衣,下巴刮得泛青,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甚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利落劲儿。
“今天挺快嘛!进来进来,就等你了!”元子方热情地揽了一下他的肩膀,动作自然,却让寇大彪有些不自在。
他跟着元子方走进屋内。客厅不大,老旧的家具和泛黄的墙面透着岁月的痕迹。寇大彪下意识地猜想,这房子多半是他们租的。就这种“老破小”,在这个城市里,没个几百万根本买不下来。念头一闪而过,让他心头又是一阵发涩。
旧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元子方的母亲简莉莉,她抬头对寇大彪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地热情。另一个男人让寇大彪心里咯噔一下——是刘建鑫,那位老早就认识的爷叔。他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