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班级就那么拘束,相反,他仗着自己总务处有姨夫在,第一天去就显得极为活跃。但这恰恰得罪了绰号“女魔头”的班主任崔老师。
随着和崔老师的关系急剧恶化,这个学校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压抑。一旦他稍微被抓到点把柄,班主任都会毫不留情地把他姨夫叫来数落一番,紧接着回到家,父亲不由分说的暴打便随之而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个“滑稽王小毛”是何时变得内向的。可那时同学们也忌惮他和老师的关系,便没人愿意和他玩。而宓一阶,作为班里差生的代表,经常也在办公室和寇大彪一起挨骂。这一来二去,渐渐地,他们二人虽然谈不上好感,也至少互相混了个脸熟。
可真正拉近他们的,是那个扎马尾辫的姑娘。当寇大彪发现小雯竟住在宓家隔壁,Gameboy里的皮卡丘突然就成了串门的完美借口。
云南路的老阁楼不足十平米,马桶嵌在电脑桌下,宓一阶母亲烫着永不变形的波浪卷。她有着上海女性独有的喇叭嗓音:“大彪啊,又来帮阿拉光光补课啦?”其实两个男孩一下午都在联机打《口袋妖怪》,小雯偶尔探头送来洗好的水果,寇大彪的喷火龙就会莫名其妙输给妙蛙种子。
随着渐渐一起玩得时间久了,寇大彪也了解了宓一阶的家庭背景。宓一阶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美国,只留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他们住在云南路这小小的阁楼,那小小的空间,虽然简陋却充满了温暖。宓一阶的母亲是个乐观开朗、大大咧咧的女人,每次见面,她都会热情地招呼自己。
回忆至此,寇大彪不禁微微叹了口气。他沿着绿化带慢慢走着,脚步却变得沉重起来。这一带他熟悉得就像自己手掌的纹路。接下来的时间,他到底要去哪里?他的心里似乎有了答案。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还是期待着能偶遇自己曾经喜欢的女孩。
他突然还是想回到以前的地方再看几眼,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大世界门口。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他的回忆:街边的新疆羊肉串店、小绍兴,甚至是公共厕所边下水道弥漫的阵阵酸臭味,都让他感到无比亲切。
寇大彪继续往里面的弄堂走去。他在错综复杂的弄堂里穿梭自如,就像一只归巢的鸟儿。他顺着弄堂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了宓一阶家所在的那栋楼前。他抬头看了看那有些破旧的窗户,然后缓缓走了上去。
穿过狭窄的楼梯,他再次敲响了宓一阶那早已破旧的木门。开门的是宓一阶的妈妈。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神里透着和蔼。她看到寇大彪,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彪啊,好久不见啦,快进来。”
寇大彪礼貌地笑了笑:“阿姨,您好,一阶在吗?”
“他今天周末加班呢?离下班还有段时间,你先进来坐。”宓一阶的妈妈侧身让寇大彪进屋。
寇大彪走进屋里,屋里的布置还是和记忆中差不多。这狭小的空间不过区区几平米,一张床就占据了大半的地方。紧挨着床沿的是一张电脑桌,而在电脑桌底下,竟然放置着马桶和痰盂罐。
寇大彪坐在原本属于宓一阶的电脑桌前,显得有些拘束。宓一阶妈妈还是烫着熟悉的波浪卷,她的床头依然放着宓一阶父亲年轻时穿军装的照片。
宓一阶妈妈从床底掏出一罐可乐递给寇大彪,随后随意地躺在了床上。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把寇大彪当外人。
寇大彪摆手拒绝:“阿姨,既然宓一阶不在,那么我下次再来吧。”说完,他起身礼貌地点头示意。
宓一阶妈妈这时却从床上坐起:“难得来一次,陪阿姨好好聊聊,别急着走。最近怎么样啊?”
寇大彪重新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略显局促地回答:“阿姨,我现在在徐汇我小阿姨的服装店上班呢。就是外贸服装,原来七浦路的那些衣服,你懂的。”
宓一阶妈妈眼睛一亮:“哟,徐汇那里啊,是不是有个叫大葫芦的休闲服装店啊?”
寇大彪一听不自觉笑了:“大葫芦?原来你也知道啊。这逼样,是吃软饭的,靠我阿姨帮他开店的。”
宓一阶妈妈也笑了:“我和几个姐妹经常去他店里,他那个儿子卖相挺好的,和你差不多。”
寇大彪谦虚地笑了笑:“你们宓一阶卖相也不错的。对了,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宓一阶妈妈摇了摇头:“嗨,他有个屁的女朋友啊?哪像你啊?读书时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寇大彪苦笑着说:“阿姨,没有的事。我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宓一阶妈妈皱了皱眉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大彪,你今天过来,怕不是来看我们宓一阶的吧?”
寇大彪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低下头没有说话。
宓一阶妈妈笑着摇了摇头:“你今天来,不就想见见‘小小’吗?”
寇大彪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回答:“这是哪门子的事,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我早就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