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霸粗壮的手臂,如同一条铁箍,随意地勾着传鹰的肩膀,浑不在意自己身上的汗味和血气是否会熏到这位新认的兄弟。
他正要大笑着提议换个地方痛饮三百杯,畅谈刀道快意。
也就在这时,一种与这片死亡废墟格格不入的声音,突兀地闯了进来。
那不是寻常的马蹄声。
“哒、哒、哒……”
声音清脆、有力,带着一种恒定不变的韵律,仿佛不是踏在泥泞的血土地上,而是敲击在金玉铺就的宫殿里。
这声音里透着一股寻常江湖人绝不具备的森严与纪律。
村口的血雾似乎都被这股气势冲淡了些许。
一队人马,如同一柄锋利的楔子,精准地钉在了村口的位置。
为的是两匹神骏异常的北方大马,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四蹄修长有力,马具上镶嵌着名贵的绿松石和玛瑙,在昏暗的天光下流转着幽幽的光泽。
光是这两匹坐骑,便足以让寻常的富家翁倾家荡产。
马上,是两名风姿绝世的女子。
左侧那名女子,一身紫衣,并非中原女子的罗裙,而是更显干练的紧身劲装,将她那惊心动魄的玲珑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的容颜仿佛是神明最杰出的作品,找不出一丝瑕疵,但比容颜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宛如幽潭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静静地坐在马上,仿佛与周遭的血腥与残破隔着一个世界,一股无形的气场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高贵、神秘,甚至让空气都变得清冷了几分。
她便是辽国国师,萧盈盈。
一个在中原武林中,仅凭名字便能让九成九的宗师级人物为之忌惮的存在。
而她身侧的另一人,则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大红色的裙装如血般鲜艳,金线在裙摆上绣出张扬的火凤图腾。
女子明艳的脸庞上,此刻却布满了毫不掩饰的煞气与怒火。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这片狼藉的村庄,柳眉紧蹙。
“姑姑,这里血腥气好重,简直像个屠宰场!”
大辽长乐公主萧楚楚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带着一股尖锐的、不容置喙的娇蛮。
她用一方绣着金丝鸾鸟的手帕,嫌恶地掩住口鼻,仿佛多吸入一口这里的空气,都是对她金枝玉叶之躯的玷污。
她们本是前来十绝关周边侦查地形,为即将到来的武林大会布置一手惊天杀局。
谁料,竟会路过这么一处污浊之地。
萧盈盈的美眸如秋水般流转,淡淡地扫过地上那两具被一刀两断的魔童尸体,目光在尸身那霸道绝伦的刀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波澜不惊地落在了场中那两个画风迥异的男人身上。
当她的视线触及扛着九环大金刀的姬霸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那笑意深邃而复杂,似是赞叹,又似是玩味。
萧楚楚的目光,自然也随着姑姑的视线望了过去。
然后,她眼中的嫌恶,瞬间化为了滔天的鄙夷与不屑。
一个,是满身汗臭、衣衫不整的粗犷莽汉,扛着一把金光闪闪、俗不可耐的九环刀,活脱脱一个占山为王的草寇头子。
另一个,虽然身形挺拔,但一身洗得白的武者劲装,朴素得掉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背后的长刀也平平无奇,看不出半点神兵利器的模样。
就是这样的两个东西?
萧楚楚心中那股因纪元而起的滔天怒火,本就无处宣泄,此刻像是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突破口。
在她看来,这世上的一切“粗鄙”
与“狂妄”
,都与那个敢强吻自己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而眼前这两个人,尤其是那个浑身草莽气扛九环大金刀的汉子,简直就是那家伙的劣质翻版!
那股不受规矩束缚的懒散劲儿,那股仿佛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眼神……何其相似!
何其可恨!
“哼!”
一声冷哼,从她被手帕遮掩的唇间溢出,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哪里来的两个乡野村夫,也配在这里谈刀论武?”
她的声音尖酸刻薄,如同冰冷的刀子,刮在人的心头。
“瞧瞧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破铜烂铁罢了!
一个粗鄙不堪,九环刀镶金戴玉,俗不可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暴户;一个长黑厚背刀平平无奇,扔在地上怕是连收破烂的都懒得捡!”
“拿着这种废铁,站在这种血污之地,也不嫌丢人现眼?真是可笑至极!”
传鹰闻言,温润的眼神骤然一冷,眉头瞬间锁紧。
他行走江湖,何曾受过这等指着鼻子的羞辱?
然而,他身旁的姬霸,却仿佛是个聋子。
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依旧勾着传鹰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转身,准备走人。
仿佛那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不过是夏日里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