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硬是瞒过了金人,这才是真忠臣!”
更有孩童攥着冻得梆硬的米糕,在雪地里追跑着喊:“太后垂帘,康王归京,打跑金人哟!”
那声音脆生生的,穿透风雪,竟让灰蒙蒙的天似也亮了几分。
州府往汴京的驿道上,快马一匹接一匹奔行,马蹄踏碎积雪,溅起的雪沫子混着泥点,在马身两侧凝成白霜。
驿卒们扯开嗓子传递消息,驿站的灯笼昼夜不熄,往日里因战乱而稀疏的人影,此刻竟排起了长队,皆是各地官员派来打探详情的信使,个个神色焦灼却难掩振奋,捧着热茶的手微微颤——自汴京陷落后,这是他们头一回觉得,“安稳”
二字不再遥远。
三日后,汴京延福宫东侧的内东门小殿,早已收拾得肃穆庄严。
殿外廊下,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灰色的地砖,廊柱上新贴了暗黄色的绫纸,虽无往日奢华,却透着几分重整朝纲的郑重。
文武百官按品级列队,蟒袍、绯袍、青袍在晨光中列成整齐的队伍,没人敢高声喧哗,只听得靴底踩过地砖的轻响,偶尔有官员抬手拂去帽檐上的残雪,指尖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辰时三刻,内监尖细的唱喏声划破寂静:“太后驾到——”
只见元佑皇后身着深青色袆衣,衣摆绣着细密的翟鸟纹,虽无金玉饰物点缀,却自有一种沉静威仪。
她由两名侍女搀扶着,缓步走入殿中,鬓边仅插一支素银簪,丝梳理得一丝不苟。
往日里因忧心二帝而憔悴的面容,此刻虽仍带着倦色,眼神却清亮如洗,扫过阶下百官时,带着几分历经变故后的沉稳。
百官齐齐躬身行礼,声如洪钟:“臣等参见太后!”
皇后走到殿中帘幕之后,在铺着素色锦垫的御座上坐下。
帘幕是半透明的素纱,将她的身影映得隐约,却挡不住那份安定人心的气度。
她抬手轻拍案几,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殿内:“今国逢大难,二帝蒙尘,幸得康王在外聚合义兵,张相公护住传国玺,方有今日。
哀家暂代朝政,只为安定民心,待康王整军归京,便还政于君。
众卿当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阶下百官闻言,不少人红了眼眶,先前因张邦昌暂代相位而存的疑虑,此刻尽数消散。
有老臣颤巍巍地叩:“太后仁厚,臣等必效犬马之劳,助殿下早日迎回二帝,重整河山!”
声音未落,满殿皆是附和之声,那股压抑了许久的士气,终在这一刻彻底迸出来。
而此刻,内东门旁的资善堂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张邦昌身着一身便服,褪去了宰相的绯色朝服,腰间只系着一条普通的乌玉带。
他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被风吹落的残雪,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先前献玺时那份凝重与决绝,此刻已化作眉宇间的一丝释然,却又掺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
侍从端来一杯热茶,低声道:“相公,外头百官都在贺太后临朝,您……”
张邦昌抬手打断他,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却没喝,只是望着杯中晃动的茶沫,轻声道:“玉玺归了该归的人,太后临朝安了民心,我这趟‘暂代’的差事,总算没办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内陈设——这里原是太子读书之地,陈设简单,只有书架上堆着些旧书,与大庆殿的威严截然不同。
他将茶盏放在案上,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丝微尘,“往后啊,就盼着康王殿下早日领兵回来,我也好卸了这担子,回乡下种几亩薄田,过些清净日子。”
说罢,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虽带着几分疲惫,却再无往日身居相位时的如坐针毡。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一缕微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鬓边的白上,竟透着几分卸下千斤重担后的安然。
资善堂外,百官朝拜太后的声音隐隐传来,与堂内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交融在一起——一边是新朝初立的振奋,一边是权臣让贤的释然,都在这漫天风雪里,为大宋的存续,埋下了一颗重燃希望的火种。
资善堂内的微光尚未散尽,张邦昌已召来心腹属官,那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姓周名显,原是太常寺的主事,为人素来沉稳,战乱中始终随侍左右,未曾有过半分动摇。
周显踏入堂时,见张邦昌正对着案上一方紫檀木匣出神,匣内铺着暗金色锦缎,叠放着一卷明黄色的绫罗——那是先帝穿过的常服,领口绣着细密的五爪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