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汗渍浸得乌。
三日后马扩带回的不是探报,而是一卷用女真文书写的战书。
羊皮纸边缘染着暗红血渍,上面二字被朱砂圈得通红,宛如剜出的两个血窟窿。
童贯捏着战书的手指簌簌抖,蟒袍袖口的金线绣蟒被烛火映得活泛,倒像是在他臂上爬动的毒蛇。
恰在此时,完颜宗翰的使者已立在堂下,那使者身披镶银狐裘,腰悬的环刀鞘上嵌着颗狼牙,寒光直刺童贯冠冕上的珍珠,他靴底的冰雪融在金砖上,汇成蜿蜒水痕,直漫到童贯的云头靴边。
童贯堆起的笑容僵在脸上,见那金使腰间悬挂的狼头佩刀尚未解下,刀鞘上凝固的血渍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贵朝收留张觉,背盟毁约!
金使的汉语混着女真腔调,震得堂前悬挂的《黄河清图》哗哗作响。
他将蜡封的战书拍在案上,羊皮纸边缘沾着的冻土块砸在铜镇纸上,出的声响。
童贯伸手去接时,指尖触到战书封口的金印,那印泥竟还是温的,恰似刚从鲜血里捞出来。
这等大事怎不早通个气童贯的声音越说越低,手指搓着玉带扣,玉质表面被磨得烫。
他命人捧出的鎏金托盘里,十两重的金锭在烛火下晃得人眼晕,金使却只盯着他颤的喉结,皮袍下露出的铁护腕撞在桌沿:割让两河之地,方可谢罪!
帅府外的更鼓敲过三更,童贯独坐在空荡的大堂里。
铜鹤香炉里的香灰被穿堂风卷上案头,落在未拆封的告身文书上——那是赵桓昨日快马送来的太原知府印信,此刻印盒上的漆皮被他抠掉半块,露出底下刻着的二字,倒像是两道渗血的抓痕。
他忽然抓起案上的战书,羊皮纸在指节间出脆响,书中金兵旦夕渡河四字被他盯得毛,竟似四个爬动的黑蛭,正往大宋的疆土里钻。
备马!
回汴京!
他猛地起身,紫袍下摆扫翻了铜脚炉,滚热的炭灰溅在《边防图》上,将太原到黄河的路线烫出一串焦洞。
亲卫们举着羊角宫灯追出来时,见他貂尾冠已歪在半边,冠上镶嵌的东珠掉了一颗,正滚落在帅府门前的冰窟窿里,恰似一滴凝固的泪,映着北方天际隐隐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