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料子,靛蓝的染缸里还飘着几片枫叶,红得像早年他给妻子染指甲的凤仙花。
金兵闯进院子时,他正往染布上洒明矾,木勺掉进缸里,惊起的蓝浆溅在墙上,将染尽天下青的招牌涂成模糊的鬼脸。
他攥紧腰间的辽国户籍牒,牒上二字的朱砂印被冷汗洇成紫色,像道永远洗不掉的疤。
夜色漫过雁门时,无数人家的窗缝里透出豆大的灯火。
某户农家的老太太摸着衣柜里压箱底的辽代绢衣,衣领袖口还绣着她嫁时的并蒂莲,针脚细密得能藏住三十年光阴。
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她慌忙吹灭油灯,黑暗中摸到墙上挂的《大辽天子巡边图》,画中天祚帝的金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颤抖着用帕子擦去画上的浮灰,却擦不掉皇帝眼角被虫蛀出的小窟窿——那窟窿里漏进的风,正呜呜地响,像极了当年她送丈夫去守边时,城墙下响起的送行角声。
太行山上的雾凇凝了又化,化了又凝。
当金国的尚书省札付贴满诸城告示栏时,某个书生在废墟里捡到半卷辽国舆图,书页上山西诸州,表里山河,实为国之根本的批注旁,洇着团状如泪的墨迹。
他抬头望向城头新换的旌旗,狼在阳光下投下狭长的阴影,正慢慢爬过二字的城门石——那石头缝里,还嵌着去年元宵节未燃尽的灯芯,焦黑的灯芯上,依稀能辨出二字的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