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月不眠不休照顾着昏睡的陆晏观有五天,身子还是撑不住晕了过去,修养了半个月才醒过来。
江慕闻直骂她是傻子,但是江序月却看向那边替她收拾衣衫的玉罕:“哥,我们不都是吗?”
江慕闻看了眼玉罕,叹了口气没在说话。
江序月卧床的这几日,心中一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这期间医师也来给她分析过陆晏观的情况。
虽然景奕用了灵药,但是缺少药引子,效用根本不大。
夜色正浓,江序月衣发未饰,踩着细碎的月色走进陆晏观的房间。
他面容较之之前好了一些,但是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他的面容祥和,江序月总害怕他没气了,隔一会就要探一下鼻息。
时不时捏捏他的手心,动动他的胳膊,好让他看着有些生气。
江序月俯在他的肩头,墨发散落床榻,静静的看着面容细腻又精致的男子。
她声音悠远:“阿晏,你说……若是我们要个孩子,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呢?”
她抬了抬眸子,看了眼依旧沉睡的陆晏观,轻轻抚摸着陆晏观鬓间的发,继续细声道:“如果是个男孩,我会自私的不想让他像他父亲这样上阵杀敌,却徒惹性命之忧。”
“但是我又想,他如果喜欢,我们就不该阻止他。”
“如果是个女孩子呢,我就想,她应该会多一点你的傲娇张扬,是个明媚的丫头。”
“从前我不奢望自己能嫁人,或是嫁的多好。但是,遇到你之后,我便想,嫁给你会是什么样呢?你会不会带我一起逛青楼,一起喝花酒,一起斗蛐蛐……”
“我的阿晏,你不要睡了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这世上,害怕我的世界里又会只有我那一片死海一样沉寂的黑雾。”
话语间,她已经泪眼模糊,泣不成声了。
“阿晏,阿晏……我害怕,你不要睡了好不好……”
眼泪滑落发丝,江序月没有察觉到陆晏观的手心动了动,她只是安静的依偎在他的身旁。
良久,清风拂过帘幕,带来阵阵竹子馨香,江序月弯了弯湿润的眉眼,低头轻轻吻了吻陆晏观的脸颊,鼻尖……嘴唇。
没有旖旎之色,多了几分离别的怅意。
“阿晏,你为我做的太多,最后一次,让我为你做一些事情吧。”
这句话像是溪水一般轻缓流过陆晏观的耳边,却带着极大的力量让陆晏观在黑暗中挣扎。
他不恐惧黑暗,不恐惧死亡,却害怕那句如梦幻泡影的话,那话像是带着极强的摧毁之力,将他最珍视的人儿摧毁殆尽。
陆晏观要醒来,他不停的和黑暗作斗争,可是尽然是徒劳无果。
天亮之后,江慕闻到处寻找江序月都没有她的身影,后来是央书拿着江序月留下的书信才知道她带着青霜回京洛了。
回京洛?!
她到底要干什么?!
江慕闻不知道,但是京洛的人都瞧见江序月披麻戴孝,衣衫素净,不施粉黛,三跪九叩的朝着恭定王府拜去。
她手中举着一卷文帛,是她来之前细数陆参这几十年为国作战大大小小近千余件功劳。
她一跪,一起,掷地有声,响亮清脆的声音能落尽两边旁观的百姓耳朵。
“天旬十年,陆将军大败西北穆辽军,救数万百姓于水火,自此西北太平……”
“天旬十二年,陆将军带军赈西川,余时水灾蝗灾,得两地百姓安定百年,衣食富足。”
“天旬十五年,咳咳……天旬十五年,陆将军救陛下……就陛下于、于逆贼之首,病于肺腑,终身难治……”
众人都于心不忍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素白的衣衫,膝盖处已经被鲜血染红,脸色苍白,身子比风中的落叶还要飘零几分。
那时候不知为何陆将军莫名带兵闯进皇宫,后来就被众臣以谋害陛下,冒犯天威的罪名给处以极刑。
那时候也有许多人惋惜的,但是都不敢表现在明面上。
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陆将军的儿媳竟然披麻戴孝,如此大胆的和皇帝叫板。
青霜扶着固执的江序月,从京洛南顺门跪到了北定门,不吃不喝,其为公公证明清白的决心可昭日月。
这期间,江序月昏倒无数次,但是她都没有退缩。
奇怪的是,宫中没有人出来拦,让他人不禁不怀疑,陛下真的是为了揽权而陷害陆将军这个忠臣。
恭定王府的门前,苏欢恍若变了一个人一样,满头白发,面容灰暗没有光彩,不复从前的明媚和容光焕发。
她的眼中恨意不曾消减,可是落在远街处那道虚弱却坚韧的白色身影,目光又忍不住平静下来。
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和复杂的心情,朝着那道身影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