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城锦疲惫地回到家,发现整栋楼都陷在黑暗里。记得以前下班应酬完回家,不管是她在乔家还是搬出去的时候,他只要回来,就可以看到暖暖的灯光和她,即便不说话,也觉得那是一种难得的美好,可是现在,她不见了,他找不到她了。
他在外面点了支烟,在冬天呼啸的大风里抽完,想着明天还要打起精神四处寻找蒋笙薇,便扔掉了烟蒂轻手轻脚进屋。
他怕吵醒吉祥。
这段日子,吉祥总是和他闹脾气,怪他弄丢了她的薇姐姐,怪他总是和别的女人上报纸,今天难得睡得这么早,他可不想吵醒她再让她来折磨自己的耳朵。
进了屋子,他正要习惯性地去开灯,却发现厨房那边有一点烛光。房子太大,所以烛光很暗淡。他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想看清谁躲在角落里,人影很模糊,他越走越近,即使借着灯光也看不清楚。
背上忽然被人推了一把,他没站稳,踉跄向前,就那么巧得撞到了那道模糊的影子上。他以为是吉祥调皮想吓吓他,怕这一撞会撞倒她,反应极快地伸出了胳膊将那道影子揽在怀里护着,自己脚下努力站稳。
“你呀,真是胡闹。”温柔宠溺地责怪了这道影子后,他方才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却不是吉祥。
难道是……不可能……他的脑海里纷繁地转过好多个念头,暗骂自己真是想她想疯了,才会出现这幻觉。
啪!
客厅的灯开了,一时有些刺眼,乔城锦微微眯起了眼睛,此时传来欢快拍手的声音,“呀,好害羞好害羞!”
是吉祥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乔城锦适应了一会儿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吉祥这个疯丫头站在不远处,双手伸展开来捂着脸,却又将眼睛从指缝里儿露出来,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乔城锦心跳忽然莫名加速,他呆呆地看着吉祥,却不敢低下头来,看一眼怀中的人。
吉祥忽然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摇来摇去:“哎呀哥哥不害臊不害臊。”玄关处的李姨也掩着嘴,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怀里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仰起脸来看着乔城锦,嗔道:“还不放开我?都叫吉祥和李姨看了笑话去了。”
温软的声音,独特的体香,熟悉的感觉,不是她,又是谁呢。
乔城锦怔怔地低下头去,落入眼里的,是她如闪耀着碎钻般亮晶晶的眸子,里面映出他呆滞的脸。
“阿……阿……”他想唤她的名字,张着嘴却几度说不完整。
“啊……啊……”她满眼的笑意,学着他结巴的样子,“你要‘啊’什么?”
“阿……阿笙。”他没有笑,极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又瘦了,又苍白了,他的心里漫过一阵心疼。
他的手轻轻抚上来,颤着声说:“我不是在做梦吧,阿笙。”
“不是。”蒋笙薇笑盈盈地回应他。
他看着她,看着她,忽地将她抱得紧紧的,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闭上眼睛说,“就算是梦,谁也都不要叫醒我。”
吉祥在一旁乐得直拍手,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大把玫瑰花瓣朝两人撒过去,边撒边欢呼:“撒花——嘴对嘴——”
蒋笙薇环住乔城锦的腰,靠在他胸口,甜蜜地笑了。
这些日子,面对医生提出的化疗方案,蒋笙薇恹恹地说:“让我考虑考虑吧。”结果却偷偷溜出医院,躲在C市的某间酒店里,假装不知道自己生病了,选择自欺欺人。
她从来没那样痛快地哭过一场,可是她的哭,是哭自己的可怜可悲,而不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
五年前她不懂爱,五年后她不敢爱。她小半世流离,紧紧裹藏起自己的内心,将自己扮成浑身竖满刺的刺猬,笑也不开怀,哭也不痛快,面对动心的男人,却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淡漠。
她这短暂的一生,尽数被自己白白浪费。
烟花都比她幸运,至少绽放的那一瞬灿烂过。
可她呢,在死亡威胁的那一刹那,才看清自己的软弱。
以前她不懂,连一句喜欢都未曾对眼前的男人说过,她给他的,只有淡漠嘲讽和针锋相对。面对他给的伤害,她决绝地选择转身离开。
现在她懂了,哪怕时间只剩下一分一秒,哪怕现在死神就要来带走她,她也要抱一抱他,告诉他,她其实是喜欢他的,都喜欢到骨头里去了。
所以,她不顾一切地跑回来,她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和他在一起,她要在自己最后的时光里,好好放纵自己爱一回。
先前的一切爱恨纠葛,都算了吧,就让她任性一回。
这一生,也就只这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