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台云铮正伏案查阅公务,主簿敲门入内。
“主君,裴将军在外求见。”
云铮愣了一瞬,他没想到,刚刚从他府上告辞的人,竟然又寻到他官署。
裴清晏这是要做什么?
“她可有说缘由?”
“裴将军说她奉命调查钦差遇害一案,来此处调阅文书。”
“你不懂规矩吗?告诉她,想借阅文书,先进宫请陛下手谕。”
“请了。”
嗯?
云铮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尚书台虽无实权,但负责掌管一切奏章和诏书出入,自成立以来,除皇帝亲自指派任职在此的官员外,再无自由出入官署者。
更没有拿到手谕来此借阅文书的先例。
没想到裴清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叫陛下破例,给她开了先河。
不过先河归先河,他到底没兴趣管裴清晏的事情。
“本官公务繁忙,不必叫她过来了,你直接带去后衙。”
说罢,云铮垂下头,目光再度放在面前公务文书上。
主簿依言离去,正堂只剩下云铮一人。
看似忙于公务的他,盯着手中的文书看了半晌,却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思绪不由控制地飞到钦差遇害一案上。
此案因军饷贪墨而起,想来牵扯颇深,裴清晏一人想在五日内查到真凶几乎是天方夜谭。
他并非替裴清晏担忧,叫他烦心的是,若裴清晏无法查到真相,他该如何从裴清晏手中拿到冰蚕。
救命良药,他总不能眼睁睁错过。
或许……
看在冰蚕的份上,他可以暗中给裴清晏些助力。
云铮重重将文书扣在桌上,起身命人将主簿唤到近前。
“人呢?”
主簿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怔,转念才反应过来。
“裴将军已经告辞了。”
“这么快?”
“是,裴将军说怕打扰您公务,叫我代她同您道谢。”
云铮皱眉,阴着脸,半晌才再度开口。
“她都调阅哪些文书了?”
“北地历年登记在册的预计耗用粮饷数额。”
话音落,云铮眉宇间的阴鸷渐渐有消散的迹象。
军饷贪墨一案看似繁杂,但归根究底还是银钱之事。
天下银钱往来,如同雪地行踪,再如何小心遮掩,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更何况,朝廷拨款有一套完整的流程。
以军饷为例,需由大司农核算兵簿起笔,至皇帝诏令下达,再由尚书台朱笔登记,账册一式两份分送大司农与大司马案。
环环相扣,谨严非常。
之后,大司农执掌《钱谷出入簿》负责发放,大司马虽不直接经手,亦需录册备案。沿途但凡经手,必留印记。
整套流程下来,各府、各司的账目自成体系又彼此勾连,内里的勾稽关系密如蛛网。互为依据,但凡有一处作假,整个蛛网便会出现裂痕。
只要厘清其内在关联,那贪下的银钱数目,便如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清二楚。
本来云铮以为裴清晏武将出身,未必深谙其中缘由,他本想看在冰蚕的面上,给裴清晏提示一二。
没想到,裴清晏竟无师自通,找到其中症结。
不过,这才是个开头。
若想顺利调查清楚,还要看裴清晏有没有本事,能不能从旁人刻意粉饰过的账目中查到其中龌龊。
“阿嚏!”
裴清晏刚走到大司马官署外,忽然觉得鼻间发痒,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她揉了揉发胀的鼻子,抬腿跨过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