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晏在他怀中,感受分明。她用没被施针的手轻拍云铮胳膊,安抚道:“他夸大其词,没那么严重。”
说完,她转过头,对老医者不满道:“你行针便行针,莫吓他。”
老医者冷哼道:“你自己清楚老夫有没有吓人。”
裴清晏将视线挪到一边,轻抿了抿唇,“那也不该这般直白,好歹润色一下。”
老医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老夫只负责治病救人,润色文章那是读书人的事情。”
“可你也得考虑病患的心情啊。”裴清晏据理力争。
“你还知道自己是病患呐!”
老医者忍不住出言讥讽,自裴清晏回京,他不是在救人就是在救人的路上,听到有人吐血昏迷的消息,比过去五年加起来的次数都多。偏生这个病患一点没有病患该有的觉悟,成日上蹿下跳,心神激荡,仿佛生怕自己早些痊愈,急着去阎王殿报道一样。
想到此处,老医者便气不打一处来,捏着银针,狠狠地扎了下去。
裴清晏闷哼一声,没了同老医者斗嘴的力气。她刚想抬手去揉被扎得有些发麻的胳膊,就听老医者大喝一声。
“别动!”
裴清晏手颤了一下,停在半空不敢动弹。
“手给我!”
她老实将手递了过去,老医者起身,照着另一条胳膊,在她这条如数扎了几针。
这下裴清晏两条胳膊都麻木了,她彻底被封印,没了反抗的手段。而后她眼睁睁看着老医者捏着银针朝她眉心扎来,针尖泛着寒光。
在尸山血海中滚过一圈的裴将军,竟然在这针尖的寒芒下,心生惧意。
她声音微颤,“没必要扎在这儿吧?”
老医者动作停住,刚想教训这个讳疾忌医的家伙,就看到云铮冲他微微使眼色,他长叹一口。
得!
有人心疼了!
老医者耸耸肩,换了个稍稍温和的语气,“你自觉身体强健,那请问你这吐血的毛病从何时开始的?”
裴清晏偷瞄了眼云铮,支支吾吾道:“就……就最近。”
“是吗?”老医者将针往前去了一些,作势就要朝她眉心扎下去。
裴清晏不敢再隐瞒,如实交代:“六年前!”当年她被云铮和永昌的婚事刺激,一时心悸,一口血喷了出去。
再之后,她虽然有受伤的时候,但鲜少吐过血。
如近来这般吐血频繁的更是没有。
“郎君,可听到了?”老医者侧头看向云铮,“并非老夫想要如何,是这病人实在太不省心,若不对她严厉些,她连实话都不肯说,更别提配合老夫调养了。”
说完,老医者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翻转,干净利落地在裴清晏眉心扎了一针。
裴清晏依稀看到针尾在晃动着,她干咽了下,试图给自己辩白:“我明明很积极配合的……”这话她越说声音越小,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可信度。
看她尚知道心虚,老医者心中怒气稍平复了些,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语气缓和下来,“如今看你和郎君这样子,想来心结误会都已说开。你就安心待在观内,新伤旧患老夫替你一并诊治。”
裴清晏苦笑:“家仇未报,冤屈未平,如何能安心?”
“你不过双十年华,养好伤,往后余生几十年,还愁没有平冤报仇的机会吗?”老医者怒斥道。
闻言,裴清晏眉眼染上一丝伤感,她轻叹:“我这身子如何,您早有断言不是?”
“老夫说过什么?”老医者回得很快,梗着脖子,打算不承认,可他眼神飘忽,早已将心虚的模样透了出来。
“至多七年。”
裴清晏淡淡开口,仿佛这话对应的不是自己一样。
老医者诧异地看向云铮,用眼神询问,是不是他透露的。云铮微微摇头,这样的噩耗,他怎么可能告诉裴清晏?
裴清晏屈指扣着铺在榻上的软垫,用无所谓的口吻说道:“你们不用互相使眼色了。放心,我不会因为命不久矣就自暴自弃的。”
云铮和老医者不约而同想道:“你若自暴自弃倒好说了,就怕你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干脆豁出命地去同那些人厮杀了。”
“最多,趁着我还有力气的时候,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都杀个干净。”裴清晏幽幽补了一句。
“不可以!”
“我之前是胡说的!”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众人都是一愣。
许久,云铮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医者,一副你给我解释清楚的架势。
老医者缩了缩脖子,默默朝后退了一步,“我当时看您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不忍裴将军受辱,所以把她的情况说得夸张了一点。”
云铮眸色冷了下来,咬牙道:“你当初可是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天知道他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