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原本还冷冰冰的云铮,此刻正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把裴清晏从床上扶起。
云铮坐在床边,让裴清晏靠在自己怀里,他圈着裴清晏,双手端起药盏,用瓷勺浅浅舀起一勺细细吹凉,才放到裴清晏唇边。
动作轻柔细缓,哪里还有往昔“活阎王”的手段?
乞儿暗暗啧舌,蹑手蹑脚将房门合上。
屋内,云铮一勺勺给裴清晏喂药,脑海中又想起方才被打断的往事。
当年,云铮一路狂奔,赶到二人藏马的地方,骑着马往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云铮虽无武艺,但骑马的本身并不逊色,大约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进了长安城。只是,待寻到廷尉司当时的廷尉时,距离他入城至少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他心系裴清晏的安危,一见到廷尉,三言两语将二人在京郊遇到的事情交代出来后,便催着廷尉派人去京郊支援。
但,无论他怎么催促,那廷尉就是死活不肯下令,一直和云铮兜着圈子。云铮百般劝说,始终无法让那廷尉改变主意。
没办法,彼时他不过是个十三岁的稚子孩童,那廷尉司廷尉自以为老成,不肯信几个孩子的话。
云铮劝说无果,只能愤然离去,入宫面见先帝。
等到他带着禁军往郊外赶去时,距离他和裴清晏分开至少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事后,每每想起此事时,云铮都恨不得扇自己,当时怎么就一叶障目,非要和那廷尉浪费口舌,若是一回到长安城,就入宫面见先帝,也不会因为耽误时间,后面差点发生让他后悔终身的事情。
云铮带着禁军赶到时,原本裴清晏藏身的地方早就空无一人,四周都是打斗的痕迹。
见状,云铮顿时慌了神,几乎是跌跌撞撞从马背上下来,他俯身查看,就见草丛里躺着几个山匪的尸体,都是被割了喉,一击毙命。虽然不知因何在此处打斗起来,但从结果来看,应是裴清晏更占上风一些。
云铮略定了定神,带着禁军往那户宅院探去。
那宅子门户大开,里面不见任何人的踪影,众人将宅子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或事。
最后,还是云铮在书房的位置发现了端倪。
那书房内看上去陈设简单,但云铮进去时就隐隐觉得怪异,他绕着屋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走了数遍,终于看透其中蹊跷。
从东墙至西墙,屋内屋外的步数并不相同。
屋子,有密室。
带队的中郎将听闻将信将疑,让人将东墙砸开。
几个小卫花了些功夫,终于将墙破开,后面果然如云铮所料,另有一番天地。
黑漆漆的屋子里,缩着十多个总角孩童,这些孩子看到众人闯入,眼底满是恐惧,全都缩在一处,瑟瑟发抖。
云铮在密室中扫了一圈,没发现裴清晏的踪迹。
霎时间,云铮心底浮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裴清晏是不是被那些人掳走了?
云铮脸色煞白,他完全慌了神。
“报!”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在宅院外搜寻的禁军跑了进来,“启禀中郎将,我等在外面发现了此物。”
那禁军摊开手,掌心躺着一只白玉发簪。
云铮一眼便认出,那是裴清晏之物。
“带我去发现此物的地方。”云铮当即命令道。
那禁军将他带到位置,是处下山的小径。昨日下雨,小径地势偏僻,又有草木遮挡,是以泥土并未完全干透,四周脚印杂乱,不知是那伙山匪所留,还是现场的禁军查看时不小心留下的。
云铮蹲在地上,耐心将小径每个方向的脚印都查了一遍,终于从乱七八糟中,找到一道明确的方向。
“留几个人继续在此处搜寻,其余人随我走。”云铮当即下令。
他带着众人沿着脚印方向,一路向西,下了山。
山下,官道早已干透,不见任何脚印的痕迹,线索消失了。
云铮看着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官道旁草丛里一个亮晶晶的物件晃到他的眼睛。
走过去一瞧,是一枚金指环。
云铮一眼认出,这同样是裴清晏今日佩戴之物,想来,这枚指环和那个玉簪,应该都是裴清晏留下用来指引众人的暗号,由此可见,她暂时应该还算安全。
念及此,云铮稍稍安心一些,他带着人沿着指环的方向继续追踪而去。
一切看上去极其顺利……
但若是真的就这般顺利,云铮也不会懊悔后怕多年了。
云铮一路追踪,一路捡裴清晏留下的配饰。先开始他尚且信心满满,觉得马上就能和裴清晏汇合了。
可越捡越觉得不对劲,这一路追去,众人离长安城的方向越来越远,追到天黑,都还在郊外的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