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难消,但也不可能为了他背弃自己的父亲,更何况她父亲本就无错!
战场瞬息万变,一着不慎,赔上的便是万千将士的性命,断送的是大昭万里河山。单凭这一点,她父亲便是杀了云恒千次万次,也绝不为过。
“主君。”
风雪还在肆虐,云铮从碧门缓缓走出,面色极其阴郁,候在门外的长史撑着伞匆匆迎上。
云铮一把将人推开,顶着风雪快步上了马车。
车内暖意融融,却化不掉云铮冷若冰霜的面孔。
他坐在车内,直到马车走出去许久,才缓缓开口,“她伤势如何?”
“久伤未治已到肺腑。”
短短几个字,如巨石压在云铮心口,憋得他快喘不过气。
“告诉太常务必将人医好。”
“是。”长史应了一声,继而神情变得纠结,吞吞吐吐道,“不过,怕是治标不治本。”
话音刚落,云铮的眼刀便甩了过来。
长史心头一颤,小心翼翼解释:“您也知道,不日便要提审阴安侯,廷尉司的手段,伤骨不伤肉,伤腑不伤皮……”
他顿了顿,接着在云铮心头戳刀子,“想来,不等旧伤痊愈,便又要添新伤了。”
长史一边说一边瞄着云铮的神色,眼见云铮越发阴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句几乎细若蚊吟。
“治。”
云铮眼底翻腾着戾意,话里的意思干脆利落不留半点余地。
长史应了一声,再不敢多言。
车内静得落针可闻,唯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一声声清晰地透进来。
“改道,去诏狱。”
长史愣了一下,半句不敢多言,转头对车夫传话,让改了道。
诏狱,裴清晏囫囵用过餐食后,又迷迷糊糊睡下。
梦里还是搅在一团的光怪陆离。
北地军帐,裴清晏双眼紧闭,浑身是血地躺在榻上。榻前站着十来个人。
这些人里,大多是裴清晏麾下的将军,只有两个例外。一个长髯长者,是裴清晏的军师,另外一个看上去颐指气使的年轻人,则是廷尉司少卿。
少卿仰着头,只用鼻孔瞧着众人,“太后娘娘只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想延期?”
他轻蔑地扫过军帐众人,哼了一声,“绝无可能。”
“君侯为阻敌身受重伤,对社稷有功……”营帐内,一黑脸将军双眼圆瞪,气到手脚发抖,奈何原先有裴清晏的叮嘱,他不敢对廷尉司的人出手,只能学着军师往常的模样,试图以理服人。
奈何眼前之人根本不同情理,不等黑脸将军把话说完,那人又是一声冷哼,“有没有功不是尔等红口白牙就能定下的。裴玄指挥失误,才酿成此等大祸,裴清晏这般最多算父债子偿。”
此话一出,营帐内众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身着盔甲的汉子们拳头紧握,指节嘎嘎作响,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
人群中,唯有军师尚且冷静,他微眯着眼,淡淡道:“少卿莫忘了,我们君侯是被怀阳长公主抚养长大,母女情深。你这般不留情面,不怕将来长公主寻你麻烦吗?”
他本想借长公主向少卿施压,谁料少卿闻言,嗤笑一声,“长公主?长公主自裴玄出事后,就搬回公主府居住,我等离京前,公主府长史特地传话,表示长公主已和裴氏再无瓜葛,让我等放心行事。”
“你说什么?”
榻上,裴清晏幽幽转醒,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强撑着支起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少卿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丢在裴清晏面前,“长公主亲笔书信在此,你自己瞧吧。”
裴清晏颤颤巍巍打开,刚看到开头,眸中便全是错愕。
“这……这不可能。”
裴清晏怎么也想不到,话里那般决绝的话,会是出自长公主的手笔。
她一岁丧母,五岁那年,父亲官拜大司马,奉旨迎娶怀阳长公主为妻。过去十多年,她在长公主身边长大,受她教养,她口中,心中都已把长公主唤作母亲。
可如今……
如今她的母亲竟然说她们再无干系,日后不必相见?
裴清晏只觉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喉头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裴清晏突然一个激灵,惊醒了,她眼前发黑,仿佛溺亡人一般喘不过气来。她想抬手纾解,却发觉双手又被捆得结实,胸口盖着个沉甸甸的麻袋。
“土袋压杀”!
诏狱用来灭口,但又不希望留下痕迹惯用的手段。
有人要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