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屏风后水声暂停,热水转化成的白色雾气充斥着房间。
令宜换上居家的纯白色碎花长裙从屏风后走出来,锦儿站在一旁递上了干燥的毛巾给她擦发。
经过几个月,原本被剪掉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堪堪垂在细腰上方,柔顺黑亮。
屋里的地龙早些时候就关上了,如今洗完澡身上还有些细微的凉意。
锦儿是最了解她的人,当即就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这热茶自然也是早就备好了的。
“小姐,我帮你绞发。”
“我自己来就好。”这样小的事情,也不必劳烦旁人去做。她抿了口热茶放在桌上,又继续自己擦着头发。
她神色淡淡的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但锦儿能察觉到她似乎是回到了几月前初见周槐序时的状态,沉默安静,为自己的周围筑起了防备的高墙。
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在她看来他们前段时间明明发展的还不错,小姐每日里也都算得上喜笑颜开。可如今......她也有些拿不准。
府里的下人不敢嚼舌根,佟令宜自己也不愿意主动说。锦儿猜得心里难受,看着佟令宜魂不守舍的样子更是心里堵得慌。
“小姐......”她试探着轻声问道:“你和周少爷......你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
擦着头发的手忽然一顿,佟令宜沉默地垂下眉眼。良久,问了一句和这个问题毫不相干的话,她问:“锦儿,你想不想回北平?”
想啊,怎么能不想?那毕竟是从小生长到大的地方,虽然那个地方有着生命里不承受的痛苦,却也有日复一日的美好相伴。
可她依旧不敢在佟令宜面前下定论,毕竟她们在来之前就已经说好了,把云州城把周家都当做是自己的家。
她知道佟令宜不舍得北平,却又眷恋云州。
于是她只能模棱两可地反问,“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话?”
“我只是......锦儿,在这里我觉得很累。”未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晕湿了肩头的衣衫,令宜索性把毛巾拿下了任由着它自己晾干。推开窗子,晚风轻柔地拂过面颊发丝,她微微地闭上眼睛,嗓音空灵,“我只是觉得周槐序他......并不那么喜欢我。”
“小姐......”
“曾经我很喜欢很喜欢他,把他当做是后半辈子的依靠。人总觉得贪心,我付出那样多的心意总会想要得到同等的。可他......似乎并不会把我的喜欢放在心上,我感受不到他的心意,更没有听过他说出的一星半点的‘喜欢’。”
“他照顾我,帮我。甚至有时候会让我生出一种我们其实是两情相悦的错觉。但他也可以不顾及我的颜面,可以当街和女明星亲密无间,又让我觉得他对我也不那么例外。”
令宜恍然睁开双目,无助地望向站在面前的锦儿,“锦儿,你说他是不是对谁都一样啊?”
“我......”锦儿对周槐序的印象颇为浅薄,除去他不凡的外貌,就靠着没几次的接触锦儿对周家的这位少爷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了解。
她曾经以为只要佟令宜喜欢就好,她这般好,这世上怎么会有男子不喜欢她?她宁愿令宜找一个不那么出众但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也不愿意她在周槐序面前委曲求全。
“你是不是也觉得,周槐序他不那么喜欢我?”她甚至都不愿意再叫他周先生,一口一个“周槐序”地叫着,全然不似之前的规矩。
“锦儿只喜欢对小姐好的人。如果对小姐你不好,让你不开心了,无论他是谁我都觉得他配不上小姐。”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锦儿是会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人。有时候她会想,锦儿是阿玛额娘给她留下的最大的慰藉,帮助她在黑暗的世界中寻找到光明。从绝望到希望,锦儿都会陪着她。
所以,她拉过锦儿的手,决心将自己的决定告诉锦儿,“锦儿,我想和周槐序退婚。不是赌气说的话,是我慎重思考后做的决定。”
算起来锦儿比他还小上半岁,但方方面面打小锦儿就更像姐姐一样,这次也不例外。锦儿好像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为她做出的这个决定感到惊讶。
反而很肯定地反手和她相握着,“小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的。”片刻,她抽出手来仿佛爱抚地替令宜挽起散落在额前的湿发,温柔道:“我去点香,待会要睡觉了。”
“嗯。”令宜松开手注视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心安。
外头雨声渐密,空气里散发着潮气。令宜转身半跪在坐榻上,要去关窗。
借着廊上的灯光,照亮了长廊外院子里的花草。春雨落下冲刷掉泥沙,露出崭新青葱的面貌,宛新生。
窗前原本干枯的枝丫也冒出来翠绿的嫩芽,一扫冬日的死寂,现下满目是生机。
木制的窗棂吸收了空气中的湿气也变得潮湿,令宜握着边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