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时候令宜就醒了过来,锦儿探了探她的额头已然不烧了。
“小姐,你可差点吓死我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王爷福晋交代呀!”锦儿一整日的担忧终于消散,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一下子哭了出来。
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看见周槐序抱着令宜进来时,心中到底有多慌乱。那一刻仿佛天都塌了。
令宜虽然虚弱但一觉醒来精神头尚好,她撑起身子来倚靠在床头,抬起还有些冰凉的手掌替锦儿拭去泪水。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小姐往后可不能再对自己的身子不上心了,今个儿真的是要把我活活吓死了。”
锦儿蹲坐在她身侧,紧紧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同她说着话。
令宜瞧着她那副样子像极了原来王府里上了年纪的奶妈,一个不留神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锦儿你越来越像个爱唠叨的老妈子了。”
即使被这样打趣,锦儿也不觉得生气,她知道这是小姐为了舒缓她的情绪故意同她开的玩笑。小姐一直对待自己很好,王爷福晋去世之后更是和自己相依为命,把自己当作亲妹妹来疼。
所以在锦儿心中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了自家小姐去,就算是周槐序这个未来姑爷也不行。
“小姐你老实和我说,姑爷是不是欺负你了?锦儿打小就跟在你身边,绝不允许旁人欺负你,就算他是王爷福晋亲自选的女婿也不行。他要是对小姐你不好,锦儿就去和他拼命!”
很显然,周槐序向秦佩兰交代经过的时候锦儿也在一旁听的分明。心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心目中的姑爷似乎和眼前的人并不一样,眼前的人风流倜傥、芝兰玉树却不懂得对小姐好,好似也并不喜欢小姐这个未婚妻。
“没有的事,是我给周......少爷添了麻烦,这件事也怨不得他。”
“小姐!”锦儿知道她从前在北平时就处处与人为善,如今寄人篱下住在周家更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不免得十分心疼。
令宜没再搭话,只是如同往常那般温温柔柔地望着她,眼眸里水光流转又因为生病平添了几分惺忪朦胧。
锦儿最受不得自家小姐拿这副眼神望着自己,当即也不忍继续念叨,只噘着嘴说:“药快熬好了,我去看一眼。”
令宜微微笑着颔首,锦儿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往门外走去。
刚一走到门口,便和周槐序打了个照面。锦儿隔着老远就闻见了他身上的酒味,不免皱了皱眉头。
“姑爷。”她敷衍地叫了一声。
周槐序被这一声姑爷喊得霎时间神思清明,懒懒抬眼欲越过锦儿看见屋内的人。
也不知道怎地,鬼使神差地他就停在了佟令宜的房间门口,明明......自己方才一肚子的气,到了这里却心中生出愧疚来。
锦儿见周槐序迟迟不走,担忧地回头望向屋内床榻上倚靠着的柔弱身影。她想要是周槐序还是站在这里不走,她就要开口赶人了。
谁知周槐序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她醒了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收敛了方才周身的戾气,只觉得自己似乎该道个歉。他把这归咎于是为人处世的教养。
“小姐刚醒来,只是身体还虚弱......哎?”
锦儿怒目瞪着已经往屋里走去的周槐序,这周家少爷怎地这么不知礼数,不等同意就进了女子的闺房。
她不放心令宜却又不得不前去厨房替她拿药,只能一路上暗自肺腑周槐序的无礼。
而无礼的周家少爷本人,此刻正站在佟令宜的床榻前陷入沉默。
榻上的美人柔弱脆弱,美目流转,似泉水清润沁人心肺。周槐序几乎想不起来自己一日当中态度为何几多反复,他只知佟令宜此刻的病弱大半因自己而起。
她可真是弱不禁风啊,周槐序想。倘若自己未曾接受过新式思想,未曾留过洋,或许此刻他该是继承家业,又该是红袖添香。
这样看来似乎也不错,但周槐序清楚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他见识过太多事,明白太多道理和使命,更是长出了一身反骨。不齿父母为他安排人生的行径,是以他倔强的反抗,去学堂当先生,拒绝和佟令宜订婚......以此来谋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你......好些了吗?”良久,周槐序才回神来问了这样一句。
他站在床榻边上,居高临下地以一种审视的角度看着佟令宜,问出口的话也因为掩盖情绪而变得冷漠。
佟令宜:“劳烦先生挂心,我已经没事了。”
她不再多说,二人一躺一站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还是佟令宜先打破了这般尴尬的局面,“周先生。”
她这样客气疏离地叫他,让周槐序不禁皱起了眉头。转念一想,她又该叫自己什么呢?过于亲密不好,过于疏离似乎也不让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