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的弟子也在帮着修补山道,”
张远接道,“王长老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把珍藏的疗伤丹拿了出来,说是‘免得这些小兔崽子练岔了气,白费了功夫’。”
异术阁前的空地上,几个孩子正围着一个打开的木箱。
箱子里是些破损的竹简,上面刻着的似乎是早已失传的墨家机关术。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举着半截竹简,冲正在搬书的林墨喊:“林大哥,这个小鸟机关真的能飞吗?”
林墨回头,脸上带着罕见的柔和:“等修好了,让它载着你的信,飞到山下去。”
张远和赵山河站在阁外,看着这一幕。
阳光越明媚,将阁楼的飞檐、孩子们的笑脸、还有那些来自不同门派的书籍,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异术阁的书架上,武当的太极谱旁摆着魔教的毒经,丐帮的行乞要诀挨着少林的禅修笔记,最上层的暗格里,还锁着那本记载着虫洞秘密的残卷——那是影阁覆灭时找到的,至今无人能完全解读,但张远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弄懂那上面扭曲的符号,弄懂那连接着未知世界的通道,究竟藏着怎样的危险或希望。
“听说西域的鬼医谷派人来了,”
赵山河忽然道,“说要跟咱们讨教异术阁里的医书,还带了他们祖传的接骨秘方。”
“嗯,昨天收到的信,”
张远点头,“我让他们直接去医堂找李大夫,李大夫盼着能改良接骨的法子,盼了二十年了。”
铜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却被一阵更响亮的笑声盖过。
原来是小豆子不知从哪儿摸来个蹴鞠,正和几个孩子在空地上踢得欢,一脚踢偏了,球直冲向赵山河。
赵山河伸手稳稳接住,却故意将球往高处一抛,引得孩子们一阵惊呼,随即又哄笑着追跑起来。
张远看着那些奔跑的身影,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江湖不是非黑即白,所谓正邪,不过是人心的偏向。
若能让人心向着一处,再深的鸿沟,也能填上。”
那时他不懂,只觉得师父是老糊涂了,正邪不两立,自古皆然。
可现在看着鲁帮主与苏轻寒论道,看着林墨教孩子们机关术,看着武当老道喝着魔教的烈酒,他忽然懂了——所谓传承,从不是把前人的路刻在石头上,而是让走在路上的人,敢拐个弯,敢踩出新的脚印。
“走吧,该去看看那些孩子的功课了。”
张远抬脚往阁内走,铁剑轻叩石阶,出清脆的回响。
赵山河跟上,重剑拖地的声音与铜铃声交织在一起,像一不成调的歌谣。
他们穿过摆满书籍的回廊,那些来自不同门派、曾被视为“异端”
的知识,此刻在阳光下安静地躺着,等待着被翻阅,被理解,被融合。
阁外的演武场依旧有练剑声,却不再是为了厮杀;山下的炊烟袅袅升起,不再是烽火的前兆;孩子们的笑声漫过断云峰的山脊,朝着更远的地方飘去。
张远知道,江湖的风波并未完全平息。
影阁的余党或许还在暗处窥伺,虫洞另一端的秘密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谁也不知何时会醒来。
但此刻站在异术阁的晨光里,听着铜铃与笑声交织,看着那些重叠的影子朝着远方延伸,他忽然觉得,那些潜藏的危险,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火种已经点燃。
在守旧的尘埃里,有人愿意播下求新的种子;在稳妥的河岸上,有人敢架起探路的木桥。
那些曾被阴影笼罩的角落,正一点点被阳光熨平,长出青苔,开出小花,终有一天,会连成一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茂的天地。
赵山河腰间的铜铃又响了,这次的调子悠长,像是在为前路伴奏。
张远的铁剑与他的重剑偶尔相撞,出沉闷的轻响,混着远处孩子们的嬉闹声,在断云峰的晨雾里缓缓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