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把那点点红色看在眼里,心里头更是存了疑问,却是没人敢多嘴问出口,皆是屏住呼吸盯着阁老的一举一动。
何翰自然是看到大伙的各种神色,却没去管更没开口解释点什么。见瓷盆里的血滴在水里晕开了一圈,才把小刀递回了侍卫的手里。
想了想,他又把刀子收了回来,“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们这些个练武之人没轻没重的,万一下手重了可不大好恢复。”
他的这句话,听在众人的耳里却显得有些没头没脑的。
唯有叶瑾初的双眸眯了眯,似是悟出了点什么来。
他却是继续保持沉默。
虽说这里是他的府上,却是阁老的主场;别说他个新晋的状元郎是以后的国家栋梁,故而可以随心所欲之类的,瞅瞅他那个贵为户部尚书的爹就知道。
即便同为二品,那也是有天差之别的。
他见到人家阁老都得半曲着身子示好,更何况他还是个连官职都不明朗的小辈?
叶瑾初正七七八八想着,阁老那边却有了新动作。
他原本是坐在小杌子上的,如今则是举着那把小刀往贵妃椅那边移;他寻了合适的椅边坐了,开始郑重其事地把他那宽大的袖子往上卷,仿若要做个什么大事一般。
待他的两只袖子卷到了小臂上之后,他才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抬起了少女落在外面的小手掌。
又动作轻柔地挑出了她的一根手指头来。
阁老手中的小刀正要落下来,那原本昏迷的少女却在这当口迷迷糊糊醒了来。
一睁眼便看到有刀子在跟前晃,差点没直接从贵妃椅上跳起来;她下意识地挣了挣,没挣开,若非是余光见到旁侧坐着的那个人正一脸温柔地望着她,只怕她会直接抬脚把人给踹出去。
“何大人?”
她勉强平静了下来,因着那夜跟前的这位阁老帮了叶瑾初大忙,故而虽只是远远望上一眼,她却对他印象深刻……只是,她十分怀疑这位阁老当下的做法。
顾良秋一使劲便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却是忘记了自己是因为后勃被砍才晕过去的;如今猛地一用力,脖间的疼痛一下子袭上心头。
她唔了一声,神情痛苦地扭了扭脖子,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倒不是她不痛,而是眼下有更严重更诡异的事。
见阁老还稳稳握在她的手腕上,她不自觉地把手往回缩,“大人您这是做什么?”目光则是忍不住把他另一只手里的小刀给看了两眼,硬着头皮继续问,“又为何要拿着刀子?”
她表达得十分含蓄,其实本意是想劝阁老放下刀子或者让他离自己远一点,毕竟看这种情况,似乎对她不是什么好事;可想着人家权势倾天,着实是惹不起,搞不好还因此得罪了阁老,那她这条小命怕是就要交代了。
何翰似看穿了她的惴惴不安,安抚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手上的劲却是一点也没往回收,他顿了一顿,又轻轻说,“你醒来了也好,有些真相你总得知道的。”
语毕,他侧了个头,一直守在边上的侍卫便十分自觉地把瓷盆给递了过来;顾良秋正拿眼往那瓷盆里瞅,冷不防的,手上却是传来了一阵刺痛,她诶了一声,倒是记得屋子里人多不能失态,硬生生把吃痛声给吞回了肚子里。
再定睛一看,阁老握着的那把小刀上沾了血迹,而她那根被拣出来的手指头正往外冒着鲜血,眨眼功夫,斗大的血滴便砸进了瓷盆里。
众人看到这里,已经明白了阁老的意思。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神色各异,却都不及叶炳生及陈氏那一脸的惊愕;二人如今虽不对付了,却心有灵犀地互望上了一眼。
陈氏倒还好,对于跟前这位阁老也只是听说过,并不知在他身上都有些什么典故;叶炳生的神色则是越发凝重,忆起多年前闹得全城皆知的那桩事,不知怎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何大人如今虽是独身,可十几年前,他亦是有妻女的,据说小日子过得十分快活。可因着他在朝为官刚正不阿,那正直的性子惹了不少的麻烦,亦是得罪了好些权贵,也因此连累到了家人——他的妻女在一次回老家烧香求佛的路上遇了歹人。
那会众说纷纭,有的说他的妻女一同遇害了;有的又说女儿没死,只是下落不明。
他当时还曾为这个事唏嘘过……却不想,看似与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事儿,有朝一日竟也能变得和他息息相关。
阁老的意图十分明显,弄了个瓷盆,二人再先后割破手指头滴到里头去,这不是滴血认亲是什么?
他这样的举动无不在与在场的每个人说,这位顾五姑娘很有可能是他的骨肉。
叶炳生这般一想,忆起自己之前是如何待她的,登时揪心不已;他屏息凝神,不自觉地跟了两步上去,十分在意瓷盆里的情况。
一路祈祷着千万别是阁老希望的那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