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安置”
的石头,终于“咚”
地一声,暂时落了地,一种找到组织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嗨!
瞧你说的,这有啥麻烦的!
以后咱们就是在一个战壕里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客气啥!”
张建国爽朗地笑着,声音洪亮,不由分说地就接过了罗小飞手中的行李车掌控权,动作麻利地调转方向,推着就往停车场走,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路上还顺利吧?没遇上啥大颠簸吧?我跟你说,这鬼地方,啥都好,就是这天气,一下飞机就跟直接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天然桑拿房里似的,闷热!
慢慢你就习惯了,习惯就好了!
走,车就在那边停着,咱们先回驻地,把你安顿下来再说!
这地方,站着不动都能出一身汗!”
停车场里停满了各式各样、新旧不一的车辆,许多车的车身和玻璃上都覆盖着一层明显的、红褐色的黄土,无声地诉说着这座高原城市干燥多尘的环境。
张建国带着他,轻车熟路地穿行在车阵中,很快来到了一辆白色的、车身高大、线条硬朗的丰田陆地巡洋舰前。
车身上挂着醒目的红色外交牌照。
“喏,就这大家伙!”
张建国用钥匙遥控打开车门,利落地掀开宽大的后备箱,里面已经放着一些杂物和工具箱。
他毫不费力地将罗小飞那个沉重的背包和公文包提起来,塞了进去,沉重的行李让这辆以坚固着称的越野车的后悬挂都微微向下沉了一下。
“这车,在这儿可是宝贝疙瘩,皮实,耐造,不挑食,啥烂路、破路都能哼哼唧唧地给你趟过去!
比那些娇贵的小轿车实用多了!”
他爱惜地拍了拍结实的车身钢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实用主义自豪感。
坐进副驾驶的位置,车门关上,将外界的喧嚣和热浪暂时隔绝。
张建国熟练地启动引擎,将空调风量开到最大,一股强劲的、冰冷的冷风立刻从出风口呼啸而出,吹在罗小飞汗湿的皮肤上。
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但也终于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奢侈的喘息之机。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付费,然后一头扎入了亚的斯亚贝巴午后混乱而充满活力的车流之中。
窗外的景象,如同快切换的、充满异域风情的纪录片镜头,一幕幕地冲击着罗小飞的视觉神经和认知边界。
街道两旁是密集的、大多不过三层的建筑,外墙的色彩往往斑驳脱落,显露出岁月的痕迹和风雨的侵蚀。
随处可见搭建中的脚手架和未完工的、裸露着钢筋水泥的楼房骨架,显示出这座城市正在努力生长、却又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的建设状态。
街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
许多本地人,无论男女,都穿着传统的白色“沙马”
,像古罗马的托加袍一样,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讲究的方式裹缠在身上,在赭红色的尘土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
也有许多人穿着颜色极为鲜艳大胆的现代服装,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小贩们沿着人行道或干脆在机动车道边缘摆开摊子,兜售着各种商品——堆成小山的、色彩诱人的热带水果(芒果、香蕉、木瓜)。
架在简易炭火上、烤得焦香四溢的玉米;冒着热气、不知名目的当地小吃;还有琳琅满目的手机配件、二手衣服、日用百货……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破旧不堪、被漆成统一蓝色的迷你巴士,当地人称之为“蓝驴”
,它们像是永远也塞不满一样,车门处往往还挂着半个身体在外面的乘客。
出巨大的、哮喘般的引擎噪音和刺耳的喇叭声,在拥挤的车流中如同游鱼般毫无顾忌地穿梭、抢道,惊险场面层出不穷。
这一切的混乱、嘈杂、贫穷落后与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顽强而蓬勃的生命力,如此矛盾又如此和谐地交织在一起,透过车窗,强烈地、持续地冲击着罗小飞固有的世界观和认知体系。
他沉默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怔怔地看着窗外这光怪陆离的一切,感觉自己的心脏。
在这片陌生土地给予他的第一波强烈印象里,正以一种缓慢而沉重、带着些许不适和茫然的方式,尝试着进行第一次笨拙的、属于这里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