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这件事,最好能尽快定下来。
你……给你父母打电话说了吗?他们那边,是什么意见?”
李慕媤那平静的、如同在讨论一个普通日程安排般的声音,落在罗小飞的耳中。
却仿佛是一道道催命的符咒,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接连不断地砸在他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心防上,出沉闷而令人窒息的回响。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团干燥灼热的棉花死死堵住,连最基本的吞咽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额头上刚刚在部里应对媒体时渗出的冷汗尚未完全干透,此刻却又有一层新的、更加冰冷的汗珠。
从毛孔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迅汇聚,沿着他的鬓角缓缓滑落,带来一阵清晰的痒意,他却连抬手去擦的力气都没有。
包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胡同里偶尔传来的、极其模糊的自行车铃声或者行人走过的脚步声,反而更衬托出这方小天地的死寂。
桌上那些精致清淡的素菜,早已失去了最初那点微弱的吸引力,此刻在他眼里,如同摆设,散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嘲讽的气息。
他张了张嘴,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试图出一点声音,哪怕是几句含糊的、拖延时间的搪塞之词也好。
然而,他的声带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只能出一些破碎的、无意义的气音。
他下意识地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绿茶,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杯身与托盘碰撞,出一连串细微而清脆的“咔哒”
声,在这寂静的包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猛灌了一大口冰冷的茶水,那苦涩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却无法浇灭胸腔里那团熊熊燃烧的、名为焦虑和愧疚的火焰。
“我……我……”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底气不足。
“慕媤……这件事……我……我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说。”
他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挤出这句残缺不全的回答,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李慕媤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李慕媤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浅淡的笑容似乎并没有消失,但仔细看去,却能现那笑容的弧度变得有些僵硬。
眼底深处那一贯的平静和理性,也似乎凝结了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冰霜。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眸子,平静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
注视着罗小飞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看着他额角的冷汗,看着他躲闪的眼神,看着他因为紧张而不断滚动的喉结。
这种沉默的注视,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追问,都更让罗小飞感到无所遁形和巨大的压力。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所有的伪装和挣扎,都被那冷静的目光剖析得一清二楚。
“是还没来得及。”
李慕媤终于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似乎比刚才放缓了一些。
每个字都带着一种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分量,“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顾虑,或者……困难?”
她的用词非常谨慎,甚至可以说是体贴,没有使用任何带有指责意味的词语。
但“顾虑”
和“困难”
这两个词,却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罗小飞试图用来掩盖的外壳,直指他内心最混乱、最不堪的核心区域!
其他的顾虑?困难?
罗小飞的脑子里“嗡”
的一声,徐莎莎那双清澈依赖的眼睛,黄雅琪那张冷静表白的面容,如同走马灯般疯狂闪现!
这两个女人的存在,就是他最大的“顾虑”
和无法逾越的“困难”
!
可是,这些话,他能对李慕媤说吗?
他能告诉她,他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女人,甚至刚刚还收到了顶头上司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追求宣言”
吗?
不能!
绝对不能说!
一旦说出口,眼前这看似平静的局面,将会瞬间天崩地裂!
他无法想象李慕媤会有什么反应,是冰冷的沉默?是理性的剖析?
还是……彻底的失望和决绝?他更无法想象,这件事如果传到李震岳将军和江燕教授,尤其是老旅长赵天龙那里,将会引怎样一场难以收拾的轩然大波!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