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基地隐匿在群山环抱的寂静里。
只有宿舍区和指挥部零星亮着的灯火,像是巨兽沉睡中偶尔掀开的眼皮,透出几分警觉的光。
罗小飞已经将自己的行装彻底整理完毕,一个半旧的、却擦洗得干干净净的黑色双肩旅行包,此刻正静静地立在床脚。
包里装着寥寥几件换洗衣物,一套叠放整齐的洗漱用品,以及那份被他反复摩挲、边角甚至有些微微起毛的汇报材料纸质备份——
这薄薄的几页纸,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他站在房间中央,最后环顾了一眼这间临时宿舍,目光从那张睡起来有些硌人、却让他短暂休憩过的硬板床。
移到那张摆满了地图、写满了笔记、此刻已被清理得光洁如初的书桌,再到那扇可以望见远处山脊轮廓的窗户。
一切都恢复了他刚来时的样子,整洁,空荡,仿佛他这几个日夜的生死搏杀。
紧张谋划、以及那些纷乱的心事,都只是这房间里短暂掠过的一阵风,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了刻意放轻、却又因急切而显得有些杂乱的脚步声。
伴随着几声压低的、带着惺忪睡意的交谈。
是猴子、大熊他们来了。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猴子那颗留着板寸的脑袋率先探了进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或者睡得极不安稳。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印着基地食堂字样的白色透明塑料袋。
里面装着几个圆滚滚、冒着微弱热气的酱肉包子,以及三四罐颜色鲜艳、象征着“提神醒脑”
的红牛饮料。
“副队!”
猴子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又努力挤出一种轻快。
“您这就要走了?食堂刚出锅的酱肉包,我抢了最后几个!
还有这个,路上喝,提神!
咱们基地的特供,劲儿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塑料袋放在桌角,仿佛那是多么珍贵的贡品。
大熊那如同铁塔般壮实的身影也跟着挤了进来,几乎堵住了大半个门口。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豪言壮语,最终却只是闷声闷气地憋出一句。
“副队,北京……那地方肯定好,就是……就是别忘了咱们这帮兄弟。
等你回来,咱们再去后山吃烤全羊!”
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写满了直白的不舍。
李强则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身形挺拔,目光沉稳,他接过话头,语气比大熊要冷静得多。
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副队,您放心去。
家里(他习惯性地指代毕节支队)有我们几个在,绝对不会出乱子。
您在北京好好干,打出咱们支队的威风来,让部里的领导们也看看,咱们西南边陲的兵,个顶个的都是好样的!”
看着这几张在硝烟与汗水中结下深厚情谊、此刻写满了牵挂与祝福的面孔,罗小飞感到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眼眶有些热。
他用力地、几乎是带着点凶狠意味地眨了眨眼,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湿意逼退,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混合着无奈与感动的笑容。
他伸出手,先是重重地在猴子那略显单薄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震得猴子龇了龇牙,然后又抬起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大熊那结实得如同岩石般的胸膛,出“咚”
的一声闷响。
“行了行了!
一个个的,干嘛呢这是?”
罗小飞故意把声音拔高,带着他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调侃。
“我就是去部里汇报个工作,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说不定过个天,汇报完了,领导一点头,我就又滚回来了!
都给我把精神头打起来!
该训练训练,该蹲守蹲守,把手头剩下的那些活儿,都给我干得漂漂亮亮、板上钉钉!
别让我人在北京,还得分心听到咱们毕节支队在哪条阴沟里翻了船的消息!
那我这脸可就丢到部里去了!”
“那不能!
绝对不可能!
谁要是敢掉链子,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猴子立刻把胸脯挺得老高,几乎要拍到自己的下巴,声音响亮地保证,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离别的愁绪。
就在这时,岩罕那极具穿透力、如同洪钟般的大嗓门在走廊里炸响。
由远及近:“老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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