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颂隐约地感受到了眼前的这个高壮汉子对他似乎有股莫名的敌意,他心里有些莫名,但面上依旧八风不动,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倒是临春解释了一句,“明光道长可怜我娘受了伤,只能躺在**轻易不能动弹,又知晓我家如今开了食摊,家里也没个能帮忙的人,便让温……”
说到这,临春就想到了刚才温颂打断了她的话,又悄悄瞥了一眼温颂。
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轻易说出自个的姓名,他们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天生就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轻易不与庶民来往的吗?
心里是这样想,临春到底还是随了温颂的意思,硬生生地将“少爷”两个字给吞了回去,只说:“便让温小道长来帮一帮我家的忙。”
她也随了王大牛的叫法,只叫温颂“温小道长”
原来如此,是明光道长的意思。
此地十里八村,对明光道长都是十分推崇的。
王大牛只听了明光道长的名字,便立时收起了对温颂的敌意,倒是真把他当成了个出了家的道士来看。
“明光道长神仙般的人物,却还有这样济世救人的好心肠。温小道长跟着他修行,自然也是与他一般的神仙人物。”
是不是神仙人物真还不知道,不过今日的温颂倒是真的有了副济世救人的心肠。
一路随临春和王大牛往码头上而去,这长长的乡间土路,被车马压的一个坑一个洼,简直比牛头山的山路更难行,他的贵足又几时踏过这样的贱地?
倒是一声不吭,连脚底打了两个泡又磨破了皮血沁湿了袜,也生生忍住了。
一路也是无话,等到了码头上,站在临街的那排茅草搭成的摊子前,温颂那对英气好看的眉才皱了皱。
这便是所谓的“食摊”?
他想象中的食摊,应该是与京城中的食肆脚店一般,虽比不上酒楼的气派豪华,至少也是正正经经有间可以遮风挡雨的屋子的。
可眼前所见,这一溜的低矮草棚,看似大风略吹一吹便倒,居然就是那劳什子的食摊,居然还能做生意?
临春一行三个一路走过来,她家本在这做快餐生意也有些时日了,有妒忌她家生意好的,也有的觉得她们母女两个不容易的,总之一路过来,倒是不停有人与她说话。
有人问她方寡妇怎么样,也有问她这事怎么处置,还有的酸溜溜地问她出了事难道还要开门做生意?
临春心里明白,可面上却是不管好的歹的,都笑着一一回了。
也还有人瞧着温颂长得俊,大婶子小媳妇的忍不住偷偷红了脸,又不停地去看他。
虽也有男女大防之说,可能在这做生意的女子又有几个不胆大的?
再说了,本就是乡间,哪真有管得那样严?
就是原来胆小害羞的,可要挣钱呢,谁还顾得上那些顾忌的忌讳的?
久而久之,胆子都大了起来。
温颂倒是不觉怎么,毕竟的确长得俊,他在京城的时候也是被人看习惯了的,他的注意力都在这些茅草棚子和走来走去的那些苦力身上了。
小小的一个码头,比起通州码头,不,简直都不能用上“比”这个字。
风一刮,便是黄沙漫天。
而这些苦力身上的衣裳补丁打补丁,个个面色疲惫麻木,只看他们神情似乎根本从不会去想一想明天和未来,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
明明春日和煦,温颂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他又有些隐约明白了明光道长为何非要让他帮石家忙的缘故了。
就是在贵胄满地走的京城,他生来便是人上人,从来高高在上,何曾低头看过一眼。
民生疾苦,这词他识的。
若问其中道理,这“疾苦”只是二字,可他又如何能说出哪怕一二来?
且似他这般的又何止一二个?
温颂动了动嘴角,有些苦笑的意味。
他也不是个傻子,再看明光道长的平时处事为人,便知他胸怀。
可如今,明光这老道怕却也是想让他成为与之一般的人物呢。
温颂心中仿佛有惊涛骇浪怒拍固崖。
惊涛骇浪是什么?
是他亲眼所睹的民生疾苦。
固崖是什么?
是他从生下来第一天便刻进骨子刻进血脉里的“君君臣臣”
天下太平,君有君道,臣要实行臣道。
天下万物,自有规律。
他的心一半冰冷冷眼旁观,一半震惊到难以想象。
他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便是生来命之,一边又控制不住去想,便是生而为庶民,可这样的活着可还是活着?又有谁能来饶过他们一丝一毫?
温颂这时候突然有些明白明光道长了。
明光道长明明名声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