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元宸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切都已经明了。
“为什么？”她明明刚刚还在说，是梁瑨教会了她如何去爱，她那么听话，按照他教她的，去爱世上的每一个人，却唯独没有去爱自己。
随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抱着坛子的手越发用力，元宸继续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这是我和他的约定，他是知道的。”
她也很固执，上前再一次扶住了脚步踉跄的元宸：“他知道什么？知道自己死了之后，你会不顾一切随他而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当初救你的意义又何在？”
元宸站定脚步，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白瓷坛子，早已枯竭的泪水，终于大颗大颗落了下来，“你觉得我很傻是不是？可你忘了，我并不是你，你的坚强放在我身上并不适用，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独自一人勇敢面对，可我做不到。我就像失去伴侣的相思鸟，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我的心，我的全部，都随着他的离开，在逐渐腐败、溃烂，我没有办法阻止这个过程，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握着元宸的手，慢慢的失去了力道。
她很无力，理智告诉她，应该好好劝说元宸，让她对生命重新燃起希望，可她又很清楚，元宸的心已经死了，她的灵魂也早已追随梁瑨而去。
无论自己如何劝说，她早已死去的心，都活不过来，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再多的努力，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救不了她，虽然不甘，但这是她必须承认的事实。
她可以替元宸解毒，却解不开她一心赴死的决心。
“如果我早些知道，你来云雾山，是为了求死，我一定不会同意带你过来。”她哀哀叹息。
元宸却道：“你会的。”
会不会，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世上没有如果，既然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那就谁都无法保证，这件事一定会如自己所想像那般。
“元宸，我现在可以让霖儿打晕你，然后强行将你带回潼水关，想办法解了你身上的毒。”她看着元宸，真的在盘算，这样做的成功率有多大。
强行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之气，元宸现在只觉得浑身疼得厉害，比她一辈子受的所有伤痛都要痛上百倍。
她疼得浑身发抖，好想不顾一切放声大哭，若是瑨郎在，一定会用这世上最温柔的声音来安慰自己，叫自己不要怕。
可瑨郎不在了，她很清楚，那个无论自己受了何种委屈，都会陪在自己身边，给予自己勇气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她既不会哭泣，也不会喊一句痛。
她的所有喜怒哀乐，永远都不会被人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她如今的痛苦和开心，也将一并变得没有意义。
而人生，哪里仅仅只会有一次的悲伤与快乐，一想到往后余生，都将这样孤寂伶仃的度过，她就再难忍受。
她不是容易冲动的姑娘，她唯一的勇气，就是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不到的事情，绝不会强迫自己去做。
“真的好羡慕你啊。”她知道，柳暮吟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她一定会尊重自己的决定，仰起头，看向远处被云雾遮蔽的层层山峦，她深吸口气，从未哪个时候，能像现在一样，充满勇气：“之前我说你好辛苦，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不用费尽心力的去安排什么，便觉得你也应该和我一样，找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今日才知道，我们真的不一样，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最好的。”
“元宸。”她下意识伸出手，却没有追上去：“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嗯。”点点头，元宸回首，露出一抹彼此初见时，那种略带羞涩的笑意：“不必为我感到悲伤，我只是去履行与他之间的约定，自打他离我而去后，这是我唯一一次，感到如此欢喜。谢谢你，柳小姐。”
她没有收回手，也依旧没有追上去，就这样看着元宸的背影，在自己的视野里渐行渐远。
许久后，她才木然转身。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师父曾教导她，不管有没有希望，生命都是最珍贵的，哪怕用尽一切手段，都要竭尽全力去拯救生命。
拯救生命……
这是她学习医书的初衷，可此时，她所做的一切，却违背了这个初衷。
她眼睁睁的，看着元宸去送死。
她有无数次，可以救下元宸的机会，但是她选择了站在原地。
因为她再如何努力，也只能救回元宸的性命，而救不回她死去的灵魂。
不知这世上，有多少如她一般的可怜之人，元宸尚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机会，但还有很多人，连求死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再神乎其神的医术，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如果梁瑨和元宸生活在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和战乱，人人自由平等，百姓安居乐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