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又黑又冷,肆虐的寒风穿过空旷的厅堂,一点点,带走身上的温度。
柳慕吟跪在一排排的灵位前,偌大的房间里,只燃着一支光芒微弱的白烛。
那点光芒,无法成为她的救赎。
她的心底,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别说这小小的蜡烛,就是耀目如九天骄阳,也照不进那片荒芜的黑洞。
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灵牌,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父亲的灵位了。
“爹,我真的尽力了,女儿没用,救不回霖儿,他已经离我越来越远,我用尽一切办法,都没有办法将他拉回来……爹,对不起,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此时,她终于明白,柳知堂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要救回霖儿,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父亲一定比自己更早的,发现霖儿的异常。
她不愿辜负父亲的信任,可她并没有父亲以为的那般无所不能。
她救不回霖儿,无法从恶魔的手里,拉回那个已经堕落的灵魂。
怎么办?她到底要怎么办?
她不愿放弃,可又不得不放弃。
爹一定会怪自己的吧?他那么信任她,将他的儿子交给自己,可她却心生退缩,再也担负不起这个沉重的责任。
或许是因为不同于古人的理念,至少在她生命中的前十七年,她活得还算如鱼得水,渐渐的,她变多了几分自负与得意,认为任何事,只要竭尽全力去做,就能得到令人满意的回馈。
然而这一次,老天却结结实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原来这世上,也有穷尽全力,都改变不了的事情。
烛芯骤然爆裂,在寂静的暗夜似平地惊雷,她抬起头,正好看到一座灵牌倾倒,她站起身,走上前小心翼翼将那灵牌扶起,赫然发现,倾倒的正是柳知堂的灵牌。
爹果然在怨怪自己。
怪她这般轻易的,就心生退缩,怪她只是遇到一点挫折,就无法再朝前迈出一步。
爹一直都相信她,她也要相信自己。
没有什么事,是一定无法达成的,霖儿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有自己的责任,她不能在犯下错误之后,便自顾自的逃之夭夭,她要去改成自己的错误,弥补自己的错误,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必须坦坦****的去面对,去解决。
她相信,从前那个善良亲和的霖儿并未消失,他不过是迷了路,给了另一个名为“恶”的人格,占据身体与灵魂的机会。
如果连自己这个姐姐都放弃了他,那他就真的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可以的,自己一定可以的。
她恭恭敬敬将灵牌归放原位,然后对着柳知堂的灵位,又磕了三个头。
起身的时候,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朝着空****的大门外看去。
什么异常都没有,可她刚才,明明听到了很清浅的脚步声。
难道是幻觉,亦或是,柳知堂的在天之灵?
或许吧,她以为父亲已经离自己远去,但事实上,他无时无刻,不在陪着自己。
离开祠堂,没走多远,她又心有所感般,回头朝来时的路看了眼。
不知为何,之前觉得异常艰难漆黑的道路,此刻却变得平缓明亮起来。
月色如水,铺陈在长长的甬道上,如一层纯净的清雪,幽然宁和。
她慢慢的,在清辉月色下,逶迤而行,长长的影子被拖在身后,有人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温软如月色。
……
正式选举家主当日,废弃了许久的会堂内座无虚席。
倒是讽刺,也只有这个时候,柳家的族人才能凑得这般齐全,若不是为了这令人垂涎的家主之位,就是天大的事情,也没有人会天不亮便起身,劳心劳力的赶几个时辰的路,只为了前来此处聚首。
柳家虽已没落,但旁支的宗族子弟却是不少,相比于四大世家之首的容家,人丁极为兴旺。
就连柳缙的几个远亲兄弟,都拄着拐杖,在儿孙的搀扶下,来积极参加家主的推选仪式。
权力这种东西,还真是能叫人欲生欲死。
作为现任家主,这场推选仪式,仍是由柳知言来主持,有资格参选的柳家子弟,一共有十多人,包括柳霖在内。
但最有威望最得柳家长辈器重的,还是柳二老爷的嫡次子柳仲卿。
只是他无故失踪,不能出席这一次的推选大会,便算是弃权,剩下的人当中,并无最合适的佼佼者,整整一个早上,都没有确定最终的家主人选。
有人于是提议,由柳知言继续担任家主,直到选出最合适的继任人,再将家主之位交出,碍于柳知言平日的威信,虽然大多数人都不太赞成,但也没有提出反对。
与其这家主之位,被旁人夺走,倒不如让柳知言继续坐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