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想要立刻冲出去,大喊一声爹,然后投入父亲温暖宽厚的怀抱。
但她知道不可以,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肩上的责任让她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随心所欲的向父亲撒娇。
于是,她也向父亲投去一抹安心的微笑,便准备继续救治伤员。
这时她却看到父亲的身体晃了晃,似乎站立不稳的样子,她有些担心,看了眼一旁刚被抬进来的一名伤兵,好在伤势不算很重,只是肩膀和大腿中了一箭,还没等她吩咐旁边的人先给伤兵处理伤口,站在帐子外的柳知堂突然一口鲜血呕出,孱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向后倒去。
“爹——”她惊恐大喊,丢下手里的布条,朝着柳知堂疾奔过去。
柳知堂双目失焦,却还摆做一副并无大碍的模样在催促着她:“不小心跌了一跤,没事,别担心,快回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别因为爹耽误了正事。”
她颤抖着用帕子,擦拭柳知堂唇角的血渍,她发现,那些血竟然不是鲜红色的,而是微微发黑。
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抓住柳知堂的手腕,脉象虚浮紊乱,时重时轻,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爹,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中毒?哪里中的毒,中的什么毒!”
柳知堂的神色木木的,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她急了,用力抓住父亲的肩膀,催促起来:“爹,你倒是说话啊,为什么会中毒,谁给你下的毒,你快点说啊!”
好半晌后,柳知堂才将失焦的眼神,一点点凝聚到她脸上:“吟儿,别问了,这就是命,爹早就看开了,你也别太钻牛角尖。”
“什么叫已经看开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霖儿也马上就能回来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您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柳知堂却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吟儿,先扶我起来。”
她又气又急,但看父亲此时的样子,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先扶着他站起身。
可刚站起,柳知堂便又吐了一口血,不等柳慕吟说话,他就先开口道,“吟儿,你也别问了,这毒无药可解,你别白费心思,趁我还有力气,听我说几句话。”
她怔怔看着手里染血的帕子,心如刀割。
明明一切都开始好起来了,明明马上就要一家团聚了,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信。”她咬紧牙关,牢牢握住柳知堂干瘦的手臂:“我不信这毒我解不了!”
“吟儿……”
“爹,你跟我去营房,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吟儿,那些受伤的士兵还在等着你……”
“我知道!”受不了大吼出声,这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顶撞父亲:“我知道他们需要我,但您也需要我,救治他们是我的责任,但孝顺您更是我的责任!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我自己的父亲去死,爹,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一定可以救您,一定可以!”
“吟儿,你……”
不等他回应,她便搀扶着柳知堂,朝伤兵营走去。
她向旁人交代了几句,告诉她们要如何给伤口止血,便去取了自己的药箱来。
“爹,是孙稷给你下的毒,对不对?”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后悔,为何那天看出爹的反常举动,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如果那时候她坚决给父亲把脉,就能提早发现中毒的事情,那样的话,解毒的几率就更高一些。
柳知堂却没有回答她,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能在临死前,再见女儿一面,他已然死而无憾,但他知道,这对女儿很不公平,他甚至没有给她一个尽孝的机会,就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
这真的很残忍,但好在,他的女儿足够坚强,他知道,她一定会扛过去的。
说来说去,自己终究是个自私的父亲,因为他知道,比起霖儿来,他的吟儿更加勇敢,更加明事理,她有着这世间大多女子,都没有的独特品质,她坚毅果决,从不自怨自艾,前面的路再难走,她也会凭自己的本事,找到走过去的办法。
世人再多的不解谩骂,她都不会在乎,她只会一往无前,追寻自己的梦想。
她有着比自己这个父亲,还要清明的眼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当年因为自己的软弱,她只能被迫嫁给卫廷骁那个杀人如麻的蛮人,为此,自己日夜以泪洗面,觉得对不起她,深深的愧疚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但是如今,再次见到他的吟儿,看到她为了心中理想不断努力,意气风发的样子,折磨了他许久的愧疚,霎时间烟消云散。
也许,当初看似错误的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一日,她站在三军阵前,不卑不亢,凛然有度,他这才发现,原来这样的吟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