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柳慕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个欠父亲人情,承诺将来会无条件偿还的人叫吴承,并不叫吴侪,且他的年龄,应该与父亲相仿,可这个吴侪,明显年轻得多。
卫廷骁神色凝重,吴侪字字珠玑,听似毫无道理的指摘,实则句句在理,他无从反驳。
当初为了拿下衡阳,得到诸多世家的支持,他选择听从尹先生的建议,迎娶柳家三小姐柳慕吟。
明知不该,他却依旧那么做了,夺下衡阳这块军事宝地后,他却无力执掌,只能先丢在这西南一角,任其自生自灭。
他早就知道,孙稷对衡阳势在必得,三年前的失败,不会让他放弃对衡阳的觊觎。
他早知道,但也仅限于早知道,权衡利弊下,他只能做此选择。
这辈子,除了答应尹先生,迎娶柳慕吟,糟践了一个姑娘的人生以外,他没有任何一件后悔之事。
如今,他对衡阳亦是势在必得,想要一劳永逸,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彻底歼灭孙稷。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所有能利用的,他都必须利用。
“吴侪,放了内子。”他语声沉冷,似腊月寒冬的冰霜:“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怕会重蹈一年前的覆辙,但我和你父亲不一样,我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拦得住,失败也好,成功也罢,要么大家一起去死,要么就一往无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里面的吴侪似乎在笑,却笑得悲凉:“卫廷骁你说得容易,你知道当时的我有多么绝望么?漫天火海,我求救无门,哪怕我跪下祈求,老天也置若罔闻。我的母亲,我的妹妹,我的妻子,所有人都在痛苦哭嚎,我眼睁睁看着她们命丧火海,换了你,你要如何!”
“你说的对,我不是你,不了解你身陷火海时的绝望,但我明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丧命是什么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卫廷骁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她却听出了比吴侪还要悲绝的哀恸:“但你还有第二条路走么?投靠孙稷,还是继续为平护府卖命?想必你自己都没有答案。”
里面的人沉默了,良久后,吴侪的声音再次响起,较之前平静了许多:“卫廷骁,给我一个必须襄助你的理由,孙稷这个人的名声虽然不怎么样,但他讲义气,我投靠他,未必活得不如现在。”
“吴侪,我没有理由给你,你无非是自己下不了决心,想让旁人给你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吴侪顿了顿,“但我还是想要一个理由,我不想为任何人卖命,我爹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听了旁人的蛊惑,将一家老小都当了赌注,最后赌输了,我死都不会做和他一样的傻事!”
“你爹曾答应过柳家五爷……”
“别跟我说这些,那信物我看着就来气!我不欠柳家什么,他已经帮了柳三老爷一回,就当还了人情,现在他死了,这件事就此一笔勾销!我只关心我能得到什么!”
“吴侪,我只能应允你,待我入城,必定会善待平护府众多府兵,他们是愿继续跟随北渊军征战,还是想要解甲归田,任由他们自己选择。”卫廷骁给出了承诺,“至于你,我也给你同样的选择,是接受军功归顺于我,还是带着银钱离开衡阳,你自己决定。”
“卫廷骁,这些还远远不够。”吴侪道:“我要柳知言的项上人头。”
此话一落,柳慕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她也极为憎恶自己这个欺软怕硬的大伯,但听到有人想要他的命,也忍不住替他捏了把汗。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柳家的家主,他代表的,不仅仅只有他自己,还有整个柳家。
换而言之,吴侪真正想要的,是要毁掉整个柳家。
“吴侪,你不要得寸进尺,柳知言是内子的大伯,想要他的命尽管自己去取,我绝无可能代劳。”卫廷骁毫不客气的回绝了。
“是柳知言的性命重要,还是柳家三小姐的命重要,不用我来替你说明吧?”吴侪竟然用“柳慕吟”的性命作为威胁。
卫廷骁看了眼身边一脸忧虑的柳慕吟,尽量放缓语气:“吴侪,你既然是诚心来与我谈判的,就不该将其他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柳三小姐可不无辜,柳知言是她大伯,她是柳知言的侄女,怎么就无辜了?”
“吴侪,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商议的了。”他一挥手,身后士兵立刻将营帐层层包围,明亮的火光,从帐子外透入,将里面照得一清二楚。
吴侪这才看清身边女子的模样。
她双臂环保,整个身体靠在浴桶一侧,一头湿淋淋的长发,贴在脸颊和脊背上,桶内的水早已冷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她浑身都在剧烈觳觫,嘴唇泛着苍白,眼底有泪却固执的噙着不肯流下。
一瞬间,他觉得她是那么的可怜柔弱,仿佛世上最名贵却也是最脆弱的珍宝,稍微一碰就会碎裂。
但即使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