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已经逼死了三婶，难道还要再逼死六婶不成！”柳仲卿见柳知言不肯松口，只得把之前三夫人为了保护女儿，以死相逼的事情说出来。
谁知此话一落，柳知言的神情更加冷漠了：“无妨，想死的话便去死好了，为了保住柳家，即便一家子都要去死，也只能如此。”
这一刻，柳仲卿终于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当年他就该跟着三妹妹一起，离开这个腐朽堕落，令人憎恶的家族。
哪怕死在战场上，也好过昧着良心，助纣为虐。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这个家，再也不是从前和睦温馨的家。
他的大伯，也不再是从前的大伯。
……
夜已深。
明月高悬，万籁俱静。
不知为何，总觉得故乡的月亮，比任何地方的都要明亮一些。
柳慕吟知道，会有这种感觉，不是月亮真的与别处不同，而是赏月的人心境的不同，这里毕竟是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家，或多或少，会有一种从别的地方，感受不到的温馨。
也许霖儿和父亲，就在衡阳城的另一边，此时此刻，与自己看着同一片天空下的月亮。
三年都没有再见过他们了，不知道父亲脸上的皱纹，是不是又多了一些，霖儿的个头，会不会已经超过自己？下个月的初八，就是霖儿十四岁的生辰，在她离家之前，霖儿的每次生辰，她都会陪他一起过。
若是今年，自己也能陪他一起过生日就好了。
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有了救出父亲和霖儿的机会后，她反而变得越发焦虑烦躁。
确定所有人都睡下后，她悄然起身，取了根火折子，悄然出了营帐。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平时用来议事的帐子外有人守着，两名卫兵看到她，纷纷低头行礼：“夫人。”
她指指帐子：“我要进去一下。”
两人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齐齐往一旁挪了一步，道：“夫人请。”
这么顺利？这里可是制定作战计划的地方，里面放着的，都是军事机密，这两人竟然随随便便，就放自己进去了？
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她还是没忍住问：“不去向将军汇报一声么？”
两人道：“不用汇报，将军特意吩咐过卑职二人，若夫人提出进帐的要求，放行即可。”
她更是诧异了，卫廷骁竟然早就猜到，自己将会做什么！
她默了片刻，掀开帐帘，抬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灯烛竟然是燃着的，好似特意在等候谁一样。
她看了看手里的火折子，既然用不上了，便塞进怀中揣好。
走到中央的大案前，仔仔细细看着上面的军士布阵图。
师父曾经教过她如何看军事图，虽然只学了个皮毛，但也勉强能看明白上面的各种布阵。
很明显，这上面的阵型，是专门用来进攻的。
大将位于阵型中后，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结，前锋张开呈箭头形状，对目标集中攻击，防御性较差，但若遇到危险，也能及时回撤。
她盯着这张布阵图，脑中开始了一遍遍的演算，可无论她如何演算，最终的结果，都证明这不是一个万全之策。
大伯已经投靠了孙稷，要夺回衡阳，只能选用强攻。
只是一种极为霸道的阵型，以速战速决为主，前锋直取敌方指挥中心，击杀主将。
如此说来，不管是己方还是敌方，冲在最前面的，是最有可能牺牲的。
霖儿这些年为了讨得孙稷的信任，每每开战，他都会冲在最前面。
正是他的英勇，替他拿下了许多胜仗，也让孙稷对他越发的器重，这一回两军交战，他必定还会冲在最前面……
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明明是个暖融舒适的夜晚，她却有种要被冻僵的感觉。
“你怕吗？”冷不丁，安静的帐内突然响起一个磁沉的声音。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正好看到身身姿颀长的男子，正撩开帐帘走了进来。
她捏紧了手里的烛台：“夫君，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卫廷骁走到军士布阵图前，就着烛光，看向桌案：“这已经是最好的策略。”
最好的策略……
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心，因他这句话，变得更加混乱焦躁。
既然是最好的策略，那就证明，这硬碰硬的一仗，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了。
那她的霖儿怎么办？她发过誓，一定要将他和父亲救安然无损的救出来，她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
心中涌起前所有未的悲绝，那种种无力，以及不知所措的迷茫，就像是把锋利的刀子，一寸寸地凌割着她的心脏。
第一次明白，世上之事，也有人力不可违之，我命由我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