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淳找到容妃滢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这个妹妹竟然还在兴致勃勃试戴近日新买的各种首饰。
“这个不好看,太花哨了,显得俗气。”她取下头上的鎏金百花如意步摇,又换上一支简约的莲花白玉簪,对着镜子看了看,依然不满意:“这个太素净了,没有一点别致之处。”
看到她的样子,容淳就气不打一处来。
孟家的老爷夫人,一大早就来了容家,原本从洛城到淮阳,怎么也得十七八日的路程,但二人生生将时间缩减了一半,只花了十天就赶了过来,可见其爱子心切。
一进容家的大门,连客套的话都没说,就直接去地窖见孟进了。
也好在天气寒凉,虽已立春,但气候仍是料峭刺骨,要不然这么多天下来,孟进的尸首都要臭了。
孟夫人一看到孟进,就哭得几度昏厥,孟老爷还算镇定,来来回回将孟进的尸首检查了一遍,甚至问了许多尖锐问题。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面对孟老爷带着审视与怀疑的锐利目光时,他有多么惶恐,多么愧疚。
他差一点就将真相说了出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牺牲一个容妃滢没什么,但孟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四大世家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如今这四面楚歌的局面下,更加不能有令彼此离心的事情发生。
所以,这个秘密,他再不想守,也必须守住。
或许小滢只是一时糊涂,这几天她的心里也不好过,可孟老爷和孟夫人要见她,自己也不好推拒,只能来找她,顺便再向她交代几句。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日里看上去乖巧胆小的妹妹,在杀了人之后,竟然还有心情挑选首饰,梳妆打扮。
又是震惊,又是气愤,他一把夺走她正准备试戴的一支金累丝梅花钗,狠狠丢在地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臭美!你知不知道,孟家老爷和夫人,已经到咱们府上了!”
看着被摔坏的梅花钗,容妃滢倒也不觉得心疼,又拿起另一支簪子,在头上比划:“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挑首饰?”
“要不然你让我怎么样?躲在房间里痛哭流涕?”似乎对这一支簪子很满意,对镜照了照,又开始挑选耳坠。
“够了!”这次,容淳索性把镜子给拂到了地上:“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了镜子,容妃滢也不在意,挑不成头饰与耳饰,她可以试戴玉镯,红玛瑙的,绿翡翠的,羊脂玉的,每一只镯子都很好看,她一时间,竟不知要先试戴哪个。
容淳看着她,觉得自己快要气疯了:“容妃滢!你知不知道,孟家老爷和夫人有多伤心,那可是他们的儿子,亲生儿子!”
看着皓腕上鲜红似血的玛瑙镯子,容妃滢无谓一笑:“他们伤心他们的,与我有何干系?”娘亲死的时候,她都没有掉泪,更别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怎么没关系,孟进可是……”说到这里,容淳突然停下,以余光瞥了眼身旁,用极低的声音对容妃滢道:“孟老爷和孟夫人要见你,我已经告诉他们,舍妹受到了惊吓,这些时日一直身体抱恙,不便见客,但他们态度坚决,你要是不去……”
“我去。”容妃滢打断他,站起身来,“我为什么不去?”
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干脆,容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牢牢盯着她。
她弯下身,捡起被他拂到地上的镜子,对着照了照:“大哥,你说他们刚失去一个儿子,肯定十分悲痛,我要是穿得花枝招展前去会见他们,是不是不太妥当?”
听她这么一说,容淳这才认真打量了她几眼,石榴红的金丝绣花长裙,衬得她双颊晕红,娇俏动人。
孟进若是还活着,这么一身打扮去见未来公婆,倒是再合适不过,可她现在要去见的,是一对刚失去孩子的可怜夫妻。
“换一身吧。”他建议:“素净些的,别叫人说闲话。”
“大哥,我都说了,孟进的死活与我没关系,我为什么要换衣裳?就这么去见孟家二老,我觉得挺好。”她放下镜子,率先出门:“大哥,今日过后,你会感激我的。”
容淳连忙追上前:“你疯了,要是被他们知道……”
“知道什么?”她猛地侧首,如水的双瞳里,倒映出寒冰一般的雪色:“孟进命薄,与我们谁都没有关系,那歹徒看他不惯,多刺了他几刀,算他倒霉,我们也没有办法,不是已经派人,在追查那凶手了么?”
她的声音清脆明晰,离他们不太远的人都能清楚听到。
他动了动唇,发现自己竟然一句驳斥的话都说不出来。
正厅内,孟老爷站在窗边,背着手,黑着脸,一语不发。
孟夫人坐在厅堂一侧的椅子上,不停的抬袖拭泪。
“孟伯父,孟伯母。”容妃滢一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