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日渐憔悴的面容,再想到这一路的舟车劳顿。
他暗自一叹。
或许尹先生的建议是对的,这一次回潼水关,会遇到什么麻烦,尚且还是未知,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家,随军四处颠簸也不是个事,若是再遇到今日这样的危机,一来他要分神照顾,二来也于心不忍,便暂且留在此处,也好方便休养。
念及此处,他终是松了口,凝目看向她:“那就依先生所言,让茹娘陪着你,暂于淮阳落脚。”
还没等她回话,又听他继续交代,“无论事态多么严重,切记不可逞强,不能解决就先放着,等我回来再说。”终究还是不放心,他望着身前个头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女,突然觉得这般行径有些过于无情了,她还那么小,放在其他世家大族中,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闺阁女儿家,如今却要将如此重的担子压在她的身上。
可又莫名觉得,这担子虽重,但唯有她能承接下来。
看向她的眼神,便不由得,又多了几分鼓励之意。
“好,我知道了,反正这里离潼水关也不远,要真的遇到极为棘手,怎么都解决不了的难题,我就回潼水关,把所有难题都留给你。”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与其说自己一定会尽力而为,倒不如顺着他的意,告诉他自己会知难而退,让他彻底放心。
他眼里有笑意,虽说知道她这一番说辞,不过是敷衍自己,可心里却也是安稳的,至少她懂得,说什么话能叫他人放下警惕,这样一来,他也就不担心她真的会不顾一切跟人硬碰硬。
“明白就好,说实话,你留在这里,我总是提心吊胆,但也同样相信你,会顺利应对好一切。”
能不能成事,她心里还没有底,不过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我怎么也是出生于世家大族的小姐,有些事情,我比你们懂得更多,也更容易应付。这里暂且还算一方净土,吃穿都不缺,认真说起来,我留在这里,倒像是奔着享受去的。”
“享受也不错,毕竟金尊玉贵的,别总跟着我吃苦。”他笑笑,神色是冷峻的,眼底的波光却暖融如阳。
她仰起头,凝望他日光下更显俊逸的脸,抬手在脸上指了指,“还是把面具戴上吧,那样更威风。”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真容。
“行,就听你的。”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当即取了狰狞的青铜面具,覆在脸上,“万事小心。”
她灿然微笑,视线在那张着实称不上好看的面具上流转,满意点头:“你也一样,万事小心。”他真的好高啊,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长个子,要不然跟他说话,总要仰着脑袋,怪累的。
又向茹娘交代了几句,卫廷骁一跃上马,带着浩浩****的大军,朝潼水关的方向进发。
此刻,夕阳西下。
金灿的光芒,如绸缎般铺满了整个山道,落在自城中蜿蜒而出的溪流上,闪着万点金光。
柳暮吟凝望远处城门的方向,催动坐下马匹,沿着清晨才走过一次的路,笔直而去。
……
天色黑沉,像是一口沉闷的锅,径直从头顶罩下。
这是一个星月无光的夜晚,明夜雪的心,便如这昏沉无光的天际一般,透着深重的绝望。
站在城墙远眺,除了一片茫茫的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却始终不肯收回视线,死死盯着远处,好似一定要看出些什么来,才肯罢休。
可现实却是残忍的,再如何的祈求期待,始终都无法看到希望的光芒亮起。
她大睁着眼睛,即便什么都看不到,她也不想逃避这残酷可悲的现实。风沙携卷着冬季的寒风,簌簌吹打在脸上,她却不闪不避,就那么笔直的站着,远远看去,就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一个卫兵焦急赶到她身旁,气都没喘匀便道:“不好了娘子,余婆婆看样子不大好,应该是……撑不过今晚了!”
她猛地转过脸,神情木然,眼底却迸发着愤怒与悲怆交织的光泽:“昨天不还是好好的?车余,我叫你请的大夫,你请了吗?”
车余连喘了几口气,道,“请了,昨天就请了,可余婆婆已是油尽灯枯,加上这些天来,又没吃什么东西,身体肯定是扛不住的。”
“怎么会没吃东西?前些天抓的两只野鸡,怎么也够吃上几天了。”
“余婆婆她……”车余颤着嘴唇,强忍心酸道:“她不肯吃,说自己已是要死的人了,不能浪费粮食,那两只鸡……她要留给娘子,不管我们怎么劝,她一口都不肯吃。”
“你们怎么不早说!”又气又急,明夜雪连忙折身,匆匆步下城楼。
推开屋门,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线,她来到老者的床榻前,望着榻上形容枯槁的人影,强忍着泪,缓缓蹲下身,“婆婆,我让人送来的鸡汤,您怎么不喝?是味道不好吗?”
榻上的老人连转动脖子,都显得极为困难,一双木然浑浊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