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坐直身子，目光震骇地看着外面的种种情景。
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衣着褴褛的人们，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纷纷惊恐地看向自破败城门走进的军队，眼睛里除了恐惧，就只有绝望。
街道上随处可见用破旧的白布，盖着的尸体，时不时有腐臭的气味，自车窗外飘入，令人作呕。
偶尔会看到硕大的老鼠，横穿长街，从一具尸体，跑向另一具尸体。
冬季凛冽的朔风，肆虐地穿梭在死寂一般的街市。
她猛地探手，将被南栀撩起的帘子放下。
太惨了，她实在无法继续看下去。
在没有踏出衡阳城的时候，她也曾好奇去过茶馆，倾听说书先生口中的家国大事。
她知道外面的世界不太平，也知道普通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
但那些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的悲惨画面，也不过是存在于说书先生的三寸不烂之舌中，存在于且听下回分解的好奇中。
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见识到何为人间炼狱。
“姑娘，这些人太可怜了，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办法，帮帮他们。”南栀是个善良的姑娘，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必然比她还要难受。
帮帮他们？怎么帮？
一个两个的，她尚且能给予援助，可整个后越，像这样挣扎求生的人，又岂止一两个？那是成千上万，数之不尽！
何婶子也露出了不忍的模样，接着南栀的话头道：“说的也是，没碰上也就罢了，既然遇见了，要是放任不管，心里的坎怎么都过不去。”
她在心里冷然嗤笑一声。
善良是好事，但徒有善良，却没有普度众生的本事，那就是伪善。
想要彻底改变这种现状，让世间再无任何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有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虽然难，却是一劳永逸，最为直接有效的办法。
当山河无恙，国泰民安时，一切的苦难，皆会结束。
而现在，她不是救世主，即便亲眼目睹了这人间惨剧，她能做的，也只有沉默。
南栀不知她在想什么，以为她定然也和自己一样，在思索帮助那些流民的办法，但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法子。
“可我们能力有限，就算想要帮他们，也有心无力。”南栀心里很难受，就像何婶子说的，没看到也就算了，看到了，却无力帮助，这是最令人崩溃的。
何婶子却提出了一个主意：“咱们不是有军粮么？随便拿出几百石的糙米来，也足够救活这些可怜的流民了。”
柳暮吟掀了掀眼皮，没有作声。
何婶子见她没反应，便主动询问：“夫人，您看这法子可行么？我知道您是个善性儿人，今儿若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眼睁睁看着这些流民饿死，您心里一定会不好受的。”
她依然没有表达自己的观点，只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我能决定的。”
“您可以向主公提议，他那么宠您，一定会答应的。”
她轻轻蹙了蹙眉尖，因为车速慢下来的缘故，之前胸腹间的憋闷感，已经消失了大半，脑袋也终于重归清醒。
静静看着何婶子，她语声很轻：“婶子这个主意好，拿军粮来救这些无家可归的饥饿百姓，对于提升夫君的威望，的确很有助益。”
何婶子很不好意思：“我也是觉得这些流民太可怜了，瞎出了个主意，夫人觉得能帮上忙就好。”
她偏过头去，竭力忍住了想撩开车帘，再去查看外面境况的冲动：“何婶子可知道，若是将军粮拿出来，分发给这些流民，一旦遇到强敌来袭，这些要上战场杀敌的士兵们，可就吃不到粮食了，所以我想问问你，到底是救这些流民重要，还是保障北渊军众将士能吃得饱饭，有力气打仗更重要？”
何婶子傻了眼，“这……”
“也许何婶子觉得，还是救人比较重要，但对于夫君来说，定然是保障手下将士的安危，以及留存战力更为重要。”她顿了顿，道：“所以这样的请求，还请婶子不要再说了，否则，我会很为难。”
何婶子讪讪的，干笑两声：“行，行，都听夫人的。”
她笑笑，不再多言。
不管何婶子是真不懂得分辨孰轻孰重，还是假以不明，总之，用军粮来救这些百姓，是绝对行不通的。
可怜是一方面，却不能不顾全大局。
鱼和熊掌永远都是不可兼得的，舍弃，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艰难无比的事。
也是任何人，都必须学会的事。
“咦？马车怎么停了？”南栀发出小小的惊呼。
她也察觉到，正在行进中的队伍，停下的过于突兀。
于是起身，想要下车去查看情况，南栀刚要伸手搀扶她，何婶子抢先一步，牢牢抓住柳暮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