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阴霾数日的天空终于放晴,道路上的积雪也悉数融化,迎着刺目的日光,柳暮吟微微眯眼,看向长街前,一支整肃待发的军队。
感觉就跟做梦似的,到现在,她都觉得一切很不真实。
其实自打穿越以来,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让她觉得很不真实。
不过也奇怪,在柳家生活的十四年,她总有一种茫然飘忽的感觉,虽然操控着如今的这具身体,却有一种作为旁观者置身事外的感觉,直到这一刻,她仿佛才苏醒过来,作为真正的自己,参与到接下来的人生阅历中去。
所以,哪怕到了真正离开的时候,她对这座生活了十四年的城镇,也没有多少留恋。
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这里,已经与她再无干系,就算一辈子都回不来,又有什么好恋恋不舍的呢?
她反而会期待未来的日子,这是她踏出腐朽家族及封建束缚的第一步,就算不值得庆祝,也犯不着伤心悲痛。
“姑娘,我们真的要离开衡阳吗?”南栀站在她的身边,紧紧抿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柳暮吟知道她心里难过,毕竟这里也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就这么离开,多多少少会有几分不舍。
“是啊,你以前不是说,想去衡阳外面看看,现在机会来了,你该高兴才对。”她抽出丝绢,为南栀擦拭因为太过伤心,而自眼眶涌出的泪水。
南栀吸吸鼻子,觉得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可心里又实在难过,加上对未来的惶恐与害怕,眼泪一时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话虽这么说,可……可这一次离开,以后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傻丫头,回不来就回不来,有什么好哭的,你家小姐在哪里,就一定把你带到哪里,咱们从小就情同姐妹,就算离开衡阳,我们也还是在一起没有分开,你说你难过什么呢?”她笑着打趣。
南栀愣了一下,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又立刻破涕为笑:“是啊,只要跟姑娘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她狠狠一擦眼泪:“我真笨,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姑娘来提醒。”
柳暮吟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不是笨,你是当局者迷,好啦,快别哭了,把眼泪擦干,瞧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南栀接过帕子,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哄好了南栀,柳暮吟再次将视线,投向队伍最前方的一抹人影上。
端坐于马背上,身着冰冷盔甲的男人,比这九天之上的明日,似乎还要耀眼几分。
他的身后,是同样骑跨在马背上的崔凌杉和茹娘,晏樽站在几人面前,正神色严肃的聆听着什么,接着一抱拳,郑重无比道:“主公放心,这里就交给属下,柳家如今已然投诚,其他世家大族见风使舵,也必然会紧跟时事,平护府的兵力,加上北渊军的一千人,足够镇守这里,属下便在此,静候主公捷报。”
衡阳是一处极为重要的军事重镇,必须要有人留下驻守,这个任务,便落在了晏樽身上。
卫廷骁原本是打算让崔凌杉留下,但尹延修说此举不妥,崔凌杉擅征战,但对于守城,却是一窍不通,尤其是他的性子,过于浮躁,让他留下只怕会引起祸患。
故而最终这个重担,还是交给了晏樽。
尹延修策马行至前方,看了眼远处带着自己的婢女,静候在队伍末端的柳暮吟:“柳家虽已投诚,但别忘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渊军一旦离开衡阳,这里就依然是柳家的天下,柳知言那人,并非良善之辈,你要多加小心此人,必要的时候,可先斩后奏。”
对于尹延修,不仅卫廷骁极为信任,其他人也十分尊敬这位谋士,他的话,从来不会有人怀疑。
晏樽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眼不远处的柳暮吟,“柳知言再如何狡猾,怎么也要顾忌一下自己的侄女。”
尹延修讥嘲一笑,抚了抚颚下的胡须:“他要真在乎自己的这个亲侄女,就不会把她嫁给咱们主公了。”
一旁的茹娘不乐意了:“先生这话我可不爱听,嫁给咱们主公怎么了?给主公当媳妇,这可是多少姑娘家梦寐以求的福气!”
这话其实不假,没见过卫廷骁的人,都觉得他嗜杀成性,粗鄙野蛮,但真正与他接触过之后,才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尤其是那些还未出阁的年轻姑娘们,但凡见到卫廷骁面具下的真实容颜,没有一个眼睛不看直的。
对此,茹娘很是唾弃不齿。
就在她话音落下后,包括尹延修在内的几人,纷纷朝马背上面无表情的卫廷骁看了眼。
确实是一副万里挑一的好皮囊,这一点任谁都不能否认,也正是因为如此,尹延修才会建议卫廷骁带兵征战时,戴上一副略显狰狞的面具,以便震慑敌人。
但崔凌杉这个不着调的家伙,说了一句最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