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四年的春天,宫中风和日丽,御花园内的牡丹开得雍容华贵,姹紫嫣红,香气氤氲。然而,文华殿内的经筵日讲却依旧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中进行,与宫外的春日生机形成了鲜明对比。白发苍苍、位列三公的太子太傅李纲大人,今日身着一袭深青色朝服,端坐于讲学台前,主讲《列女传》。
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引经据典,从远古的嫘祖养蚕讲到汉代的班昭着书,深入浅出地阐述着“贞静贤淑、相夫教子、恭顺温婉”的女德古训。讲到动情处,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望向御座旁那位风华正茂的女帝澹台星,以及坐在女帝身侧、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方羊脂玉镇纸的祥瑞长公主、如今的皇太女澹台星(此处原文或为笔误,结合上下文应为皇太女,暂按此调整)。
“陛下!长公主殿下!”李太傅的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意味,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忧虑,“老臣近日闻听,宫中竟将《列女传》这等记载圣贤女德的典籍,用以……用以垫衬桌脚,使其蒙尘受辱!此等行径,实乃对圣贤的亵渎,对礼教的践踏!”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女德乃立国之本,教化之源。昔日周文王之母太任,端一诚庄,维德之行;武王之母太姒,仁而明道,天下化之。若连皇室都不尊崇女德,不以《列女传》为圭臬,何以教化天下女子?长此以往,礼崩乐坏,阴阳颠倒,女子弃妇道而逐外物,家国何以为继?国将不国矣!”他越说越激动,花白的胡须不住颤抖,浑浊的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仿佛已然看到了煌煌盛世即将因一本被垫了桌脚的书而倾颓崩塌。
这已是太傅第不知多少次在经筵上就“女德”“古礼”等问题向逐渐展现出独立意志的皇室,尤其是对那位被寄予厚望却“顽劣不羁”的皇太女进行劝谏了。满殿文武官员的反应各异:有的低头敛目,假装认真聆听,实则早已习惯了太傅的“老生常谈”;有的面露无奈,深知太傅一片忠心却过于固执;也有的保守派官员微微颔首,觉得太傅所言句句在理,应当重视。
御座上的女帝澹台星神色平静,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始终未置可否。而她身旁的皇太女,则干脆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将手中的羊脂玉镇纸推开,转而拿起案上一颗圆润的东珠把玩,似乎对太傅的慷慨陈词毫无兴趣,眼神中满是孩童的顽劣与不耐。
就在太傅准备继续引述《礼记》《论语》中的更多篇章以增强说服力,进一步阐述“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理时,一个清朗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略显尴尬的沉寂:
“太傅大人金玉良言,振聋发聩,臣深以为然。然,臣以为,教化之道,并非只有一条路径,或可另辟蹊径,与时俱进,方能更好地契合当下之时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老三澹台墨自文官队列中从容出列。如今他已入主翰林院,官拜翰林学士,学识渊博,思想开明,在朝野间颇有声望。他手中并未持着传统的笏板,而是捧着一卷用明黄锦缎小心覆盖的物事,锦缎上绣着精致的祥云图案,显得格外庄重。
他缓步走到殿中,先是向御座上的女帝行三叩九拜之礼,又转向李太傅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缓缓揭开了覆盖在物事上的明黄锦缎。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并非大臣奏事所用的奏章,而是一块制作极其精美的鎏金匾额!匾额约莫三尺见方,四周雕饰着繁复华丽的云纹,云纹间还镶嵌着细小的珍珠与蓝宝石,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而匾额中央,却是七个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大字——“格物致知书院”!
这匾额本身的精美与独特已令人惊讶,但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有眼尖的大臣凑近细看后,赫然发现,那七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竟非用笔墨书写而成,而是用某种极其巧妙的榫卯拼接与镶嵌工艺,将无数细小的、带着陈旧墨迹的碎纸片拼接组合而成!
再仔细辨认,那些碎纸片的质地、泛黄的颜色、乃至上面残存的断断续续的字句,依稀可辨——正是多年前,被年幼顽皮的皇太女澹台星撕毁后,又被细心的宫人一点点收集起来的那部宋版《孝经》的残页!当年那部《孝经》因被皇太女当作玩具撕得粉碎,还曾引发过一场不大不小的“亵渎圣贤”风波,如今竟以这样的方式重见天日!
“澹台墨!你……你这是何意?!”李太傅看清那些碎纸片的来历与材质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匾额,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在他看来,用被撕毁的儒家经典《孝经》残片来拼贴书院之名,这简直是对圣贤的极大亵渎,是不可饶恕的大逆不道之举!他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