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如任由众人七手八脚替自己拍打身上、头上的沙土。
沙子从眉眼掉落至脸颊,痒痒的,像蚂蚁在爬。
“芳姑,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她转向芳姑,眸底划过愧色。
何芳姑苦笑一声,挽住章婆胳膊:
“幸亏宝如有办法,不然今天连累了你,我这心里头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
章婆这样大的年纪,无家无亲故,撵她离开鱼棚,等于推她去死。
章婆泛红眼眶,哑声问:
“你还有个女儿要养,没了这份活儿,你们娘俩以后咋办?”
“还能怎样,我留下来,陈家也不会放过我。”
顾宝如听两人对话,这才知道芳姑还有个女儿。
有人鸣不平,提议问:“能不能,再闹一场,让芳姑留下来,陈家不就怕这一套么?陈管家那个黑心烂肺的都被吓跑了……”
不等于其余人开口,何芳姑立马抢话:
“千万别做傻事!”
她快速扫视众人一眼,眉心打结:
“我和章婆情况不同,我是被陈家有意针对,章婆是无辜受牵连,所以宝如闹一闹能保住章婆;
但如果我强行留在鱼棚,我们大家,就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陈管家为什么敢嚣张跋扈,不就是陈家授意的么,那陈家老爷能不清楚?
指不准背后就是他指使的。
“惹怒了陈家,你们也别想在这做下去了。”
众人心头一骇,头顶压了厚厚几层乌云,都不敢再言语。
“都家去吧,别为我的事操心了。”
何芳姑看看天色,示意众人赶紧散去。
“等等!”顾宝如急忙拉住芳姑手肘,把看见陈管家指使打手的事说出来,提醒她:
“陈管家是阴险小人,挨了你的巴掌,不知道会不会在附近蹲守伺机报复,陈家的人清楚你住在哪儿吗?”
众人神色一绷,本要离开的脚步,又立马围回芳姑身周。
何芳姑惨白着脸色,仔细回忆了一遍,摇头:
“为了摆脱陈晋元纠缠,我前不久搬过一次家,没跟人提过。”
“如果还在县里住,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了。”
顾宝如松了一口气,思忖片晌,向众人提议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人多,不如一起护送芳姑去井字街吧?到了闹市,大家再找机会四散成几队逃开,打乱陈管家他们的阵脚,掩护芳姑回家。”
众人没有异议,立马浩浩****去往井字街。
得了宝如提示,女人们一路提防着,果不其然,离开码头不远,就发现了陈管家几人尾随的踪迹。
众人只装作不知被跟踪了。
到了热闹人多的井字街,突然你推我搡吵起来。
待行人围拢,女人们又一哄而散,三三两两结成伴儿,有钻进巷子的,有拐去纵街的,有蹿进远处商铺的……
推开熙攘人群,女人们早已跑远了。陈管家再也沉不住气,破口大骂,当即把打手也分散成两三队,从三个方向追赶。
等人跑远,何芳姑从街边的布摊子底下钻出来,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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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宝如跛着脚,没其余人跑得快,拐过两个街角后,和章婆也走散了。
她站在街边辨别方向,径自奔杂货铺子去。
苦苦讨价还价,最后花光了今日挣的十三文钱,买下木桶。
到乔溪边上,把新木桶洗干净,盛了半桶水,顾宝如腰躬得像只虾姑,一脑袋扎进水桶里。
在沙地滚过几圈,她就像从土里挖出来的土人参一样,灰头土脸的。
没有皂角,也来不及回去澄清草木灰水,她只能用清水,把头发漂洗几遍。
换过两三桶水,才把发丝里的沙子清洗干净。
使劲拧了又拧湿淋淋的长发,再将湿发挽到脑后,顾宝如目光掠过溪边人们的异样注视,仰脸望向天空。
耽误一场,北山又去不成了……
不过她敷了药膏,感觉脚伤好了许多,至少跑起来,伤口已经没有那种拉扯的尖锐痛感,相信再敷几日,伤口就能彻底痊愈。
她看看自己的脚,坐在石板上,把鞋脱下来,倒掉鞋子里的沙尘。
山路毕竟难走,不应该太心急的,还是再忍几天再去吧?
也正好抓紧时间想办法,弄个伐木工具出来,万一进山捡不到合适的树枝,也能自己砍,不至于那么远跑一趟最后空手而归……
把脚上的纱布解去,左脚探进溪水里,一踢,溪水“哗哗”溅起来。
溪水冲不走脚底的膏药,顾宝如只能用手指轻轻抠,弄了好一阵,才把脚底彻底洗干净。
沾了水,伤口周边有些发白,不过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