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琥珀色的竖瞳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河水和无边的恐惧,倒映着黑洞洞的枪口。
砰!
这声枪响干脆利落。
子弹精准地钻入雪豹的眉心。
雪豹的挣扎瞬间停止。
它庞大的身躯都跟着僵硬了一下,缓缓沉入浑浊冰冷的溪水中,只留下水面上一圈圈扩散的血红涟漪,和那只被夹子咬住、挂在冰窟窿边缘的爪子。
寒风卷过冰面,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黄云辉拄着枪,大口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剧烈翻腾。
腿上的疼痛和小腿的冰冷此刻才清晰地传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哥!”胡卫东连滚带爬地从坡上冲下来,声音都变了调,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黄云辉:“你没事吧?伤哪了?”
“死不了。”黄云辉抹了把脸上的冰水,声音嘶哑,目光却死死盯着冰窟窿里渐渐沉下去的银灰色身影。
“快,趁没沉底,拖上来!”
两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头沉重冰冷的雪豹从刺骨的溪水里拖上了岸边的雪地。
皮毛湿透,沉重异常,眉心一个醒目的血洞,左前爪上还死死咬着那个大号捕兽夹。
尸体刚瘫在雪地上,湿透的皮毛在寒风里迅速结起一层薄冰。
胡卫东拔出猎刀,刀刃在雪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哥,趁热乎,赶紧剥皮,这玩意儿金贵!”他声音还带着激战后的微颤,但眼神亮得惊人。
黄云辉点点头,忍着腿上被树干扫中的闷痛,蹲下身。
猎刀精准地划开雪豹咽喉处的皮毛,顺着腹部中线向下剖开。
两人配合默契,动作麻利,尽量不损伤这张珍贵的皮子。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和野兽特有的膻味。
很快,一整张近乎完美的灰白底子缀黑斑的雪豹皮被囫囵剥了下来,沉甸甸、湿漉漉的。
黄云辉小心翼翼地将它卷好,用麻绳捆紧,背在身后。
剩下的豹肉,两人砍下两条后腿,用破麻袋装了,由胡卫东扛着。
“走,让大伙儿也开开眼,安安心。”黄云辉抹了把额头的汗和冰水混合物。
血腥味像一面招摇的旗,在这死寂的雪山林子里飘散。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还没走出那片背阴的山坳。
“哥!”胡卫东猛地停下脚步,声音绷紧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黄云辉也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异常。
四周的枯林里,响起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呜咽。
不是狼嚎,是那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湿漉漉的、带着贪婪和焦躁的哼唧声。
一双,两双,三双…
十几对绿幽幽的小眼睛,如同鬼火般在稀疏的灌木丛和嶙峋的乱石后亮起。
是红狗子!
也就是豺!
这些家伙体型比狼小,毛色棕红,尾巴蓬松,但此刻那尖嘴猴腮的脸上,只有赤裸裸的饥饿和凶残。
它们盯着胡卫东肩上麻袋里渗出血水的雪豹肉,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嘶鸣,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坑。
“他娘的,怕什么来什么!”胡卫东啐了一口,赶紧把肉一放:“这群红狗子,闻到腥味就疯了!”
黄云辉的心也沉了下去。
红狗子,学名豺,这东西是出了名的难缠,阴险狡诈,专攻下三路,最喜欢掏后门。
遇到猎物就从后面偷袭,直接撕咬猎物的后门和内脏,再凶猛的野猪、牦牛也架不住它们这一手。
而且这东西记仇,一旦被缠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来是背后这雪豹的血腥味把红狗子给勾过来了。
足有十几只,呈扇形围了上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呜咽,尖利的白牙呲着,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
它们小步挪动着,眼睛死死盯着麻袋,也盯着黄云辉和胡卫东这两个活人。
“别慌!”黄云辉低喝一声,声音像淬了冰,强行压下翻涌的疲惫和腿上的疼痛。
他迅速把背着的豹皮卷也扔到脚边,动作快得像闪电,五六半已经端在手里,冰冷的枪口指向最近的那几双绿眼。
“枪口朝外,把背捂严实了,别让它们绕后!”
胡卫东一个激灵,立刻转身,后背紧紧抵住黄云辉的后背。
冰冷的触感传来,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定了半分。
他双手死死攥住土铳,枪扣对着前方扇形扫动,试图逼退那些蠢蠢欲动的红影。
腥风裹着雪粒子扑脸。
十几条棕红色的影子,在乱石和灌木丛里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