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肉模糊的惨象如鬼魅般重现,风无讳心头一紧。
胃中翻涌,却强压住那股恶心,喉结滚动间,似有热泪隐涌。
风无讳忽的笑出声来,笑声干涩而破碎,透着股濒临碎裂的脆弱:“经历了那种事儿再来一遍,我现在居然饿了,还能吃得下饭呢,哈哈。”
那笑,如自戕的刀刃,刺向自己,也刺向众人。
此言一出,周遭几人皆是一怔,沉默蔓延。
白兑未发一言,默然坐下。
静待食盒中的菜肴逐一摆放整齐,她方才执起玉箸。
陆沐炎亦垂眸不语,端起面前的白粥,小口啜饮,动作机械。
忽的,少挚清越的嗓音缓缓响起,如玉石轻叩:“酉时,‘坤界’门将准时关闭。依照布帛所示,今日午时门开,也就是说——”
少挚微微一顿:“我们仅剩六次机会了。”
他的语气淡然,如述闲事,指尖轻叩桌沿,却如暗锤敲击心弦。
几人闻言,心头皆是一凛。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高空那幅始终静垂的鹅黄色布匹。
【每日辰时,酉时用膳。坤界午时门开,七日后子时关闭。】
那布帛静静悬垂,其上字迹清晰。
此刻看来,却仿佛一纸悼书,苍白冷酷地悬在那永恒昏暗中。
烛火摇曳,压得人心头沉坠,几乎喘不过气…...
…...
艮尘低头摩挲碗沿,沉吟道:“目前尚不知几位师尊身在何处,但坤界门后竟有如此布局…”
他顿了顿,深沉的眸子中思索如渊,继续分析:“我推测,几位师尊应当安然无恙,此举,极可能旨在考核我等六人心魔。”
此刻,众人都默契地闭口缄默,对各自界内所历之事避而不谈。
但彼此,皆心照不宣——
那定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且在彼时彼刻,全然无力回天。
忽然。
白兑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唇,蓦地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午时再入坤界,我等是否…仍应尝试选择不同的结局?”
她此话一出,如利刃剖开迷雾,直指核心。
艮尘曾有云——兑宫多善口技。
此刻,众人方真切体会到,这位兑宫首尊言辞之精准,一语中的。
几人陷入更深的沉默,各自思量。
少挚纤长的睫毛轻轻眨动,眸光深邃难测,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
只听他轻飘飘一句话,打破了僵局:“我已破界。”
什么?!
几人皆是身躯一震!!
陆沐炎更是脱口而出:“少挚…你?”
少挚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诉说与己无关之事:“我自幼便是孤儿,未尝父母亲情,未体验过那切肤蚀骨之痛。坤位门后的时空,定格在炎儿离开我,我动身前来此地的时刻。”
闻听此事,陆沐炎眸色划过一抹错愕!
少挚继续道:“我静观其变,未采取任何干预。该来的,便让它来。我只是分毫不差地,重复了当时所做的一切…然后,便过了此界。”
此言落下,宛如巨石投入深潭,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艮尘面露错愕,仿佛被一道灵光击中,瞬间恍然,眸中闪过复杂神色!
白兑眼底划过一抹深切的痛色,秀眉紧蹙,陷入飞速的回想与权衡。
风无讳眨了眨眼,脸色更加苍白,仿佛又被拽回了昨日那惨绝人寰的场景之中。
迟慕声,深深地埋着头,双目因极度压抑而布满骇人血丝。
他的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直至唇色尽失。
而陆沐炎,眸底掠过一片荒芜的苍凉,唇角勾起一抹似哭似笑、难以言喻的弧度…...
少挚忽的轻唤一声,声音较之前柔和些许:“炎儿。”
他褐眸深邃,剑眉凤眼微微上挑,声音绵延如酒,带着一丝关切
陆沐炎心神微震,剑指于唇:“在。”
她声音冷冽,长发遮面,红衣如焰却透着孤寂。
少挚:“此刻是私聊。”
他顿了顿,褐眸中星辰闪烁,语速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按照你本应走的路去走,可好?”
陆沐炎喃喃重复:“我本应走的路……?”
少挚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字句却如冰锥:“你本应……亲眼目睹妈妈的死亡。”
陆沐炎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脑海中母亲的火光与符纸交织,绝望如渊涌来!
…...
…...
而上方,长乘注视着这一幕,丹凤眼微眯,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深知少挚的性子,那褐眸中的星辰,从不无故生情。
这是在…指点小炎破界?
他…何时变得如此‘好心’?
此举意欲何为?
这等点破关窍之言,即便要说,也该由我来说。
昊儿只需冷眼旁观,任由其余几人在心魔境内蹉跎时光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