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一道隔音门,登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喧闹声顷刻间被抛之脑后,如果说一楼是动,那二楼就是静,楼道、走道里站着稀稀落落的人,捧着酒杯三三两两聊天,声音都压着,不会吵到他人。
二楼没有大厅,只有一个挨着一个的包间,被镶着磨砂玻璃的门挡着,看不见室内。
冼耀文今晚没有特定要找的人,就是过来感受一下氛围,能遇到什么人认识一下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走了一遍过道,不见哪个包间的门开着,他作罢,来到一扇边上没人的窗户边站着,想点事情。
天已经晴了三天,他也在外面活动了三天,明天再不联系孔令伟,没有冠冕堂皇的借口了。三百万的货估计销得差不多了,抻的效果肯定是有的,见面就见面吧。
回忆关于孔令伟的小道消息,也回忆接触过的女攻击手,又一次尝试勾勒孔令伟的性格形象。
中间开了个小差,猜测谢丽尔和莎莉·斯科特这一对,谁是攻击手。
被喧嚣包围的静谧注定不可持久,刚勾勒出半张脸,高跟鞋的橐橐声停留在他近处。
循声望去,一双黑色平头高跟鞋,也瞧见没穿丝袜的脚背,略有一点畸形的趋势,他的熟人里只有一个是这种脚型,目光上移,素灰色的旗袍裙摆,这样的穿衣风格,是顾正秋没错。
目光快速上移,不在登徒子区域逗留,同顾正秋的目光对视,“顾老板。”
顾正秋嫣然一笑,“冼先生什么时候看人从看脚开始?”
“就在刚刚,我在回味一个关于脚的故事,下意识地反应。”
“什么故事,能不能说来听听?”顾正秋将左手的酒杯往前一递,“刚上楼就看见你,帮你点了一杯。”
“谢谢。”冼耀文接过酒杯,放于窗台,“法国有一个贵族公子,什么正事都不做,只是到处旅行,西方喜欢叫这样的人为旅行家。
旅行家有一次去沙漠旅行,遇到一个同路人,他的靴子很破,沙子很容易进入靴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停下来,费力地、痛苦地脱下靴子,往里看看,又倒一倒。
旅行家善意地送给同路人一双新靴子,但自从换上新靴子,同路人停下脱靴子的频率却是越来越高,到了后来,走十几步就会停下一次。”
“是靴子不合脚吗?”
冼耀文颔了颔首,“是。”
“这是一个寓言故事?”
“看顾老板怎么理解,或许这只是一个蹩脚文人编的乏味故事。”
顾正秋轻笑,“冼先生就是那个蹩脚文人?”
“是的,我刚才听见高跟鞋的声音,忽然想知道穿鞋子的脚美不美,所以我看顾老板的视线先放在脚上,谁知顾老板会那么问,我只好找了个借口,又谁知顾老板会追问,我只好现编一个故事。”
顾正秋莞尔一笑,“既然编了故事,冼先生为何又不打自招?”
“讲完故事才意识到我刚才的行为不算下流,大可以大大方方承认,顾老板,你的脚不好看。”
顾正秋白了冼耀文一眼,“后半句可以不说。”
“下次会注意。”
顾正秋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冼先生不在家里陪冼夫人,却来这里当思考者。”
冼耀文指了指表盘,“这个点是宝树的打牌时间,偶尔陪她一次,她会很开心,但像苍蝇一样一直围着,她只会厌烦。
晚一点回去,才是我们的二人世界,她会向我展示战果,三万不碰,不换听口,下一圈会自摸;早知道八条容易点炮,我不该冒险。
就像这样,我会帮她参谋,但下一次她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
“难怪每次见到冼夫人,肤色都比上一次好,冼先生如此宠爱,冼夫人的幸福心里放不下,都满到了脸上。”顾正秋的话酸溜溜,似乎有几分幽怨。
冼耀文轻笑道:“我说的话未必是真,不是铁证如山,哪个杀人犯又会主动承认杀人,男人嘴里的自己都是好丈夫。”
“冼先生会这么说,想必对冼夫人不会差到哪去。”顾正秋点着一支烟,占了冼耀文半个窗口,“这里我来过多次,但从未站在这里看外面的风景。”
“顾老板来这里是交友,还是打算找点生意做?”
顾正秋的眉头轻蹙,旋即舒展,她忽然有点厌恶冼耀文,已经到了可以聊聊心事的氛围,却要硬生生拽离。
她不信冼耀文感觉不到,只是不愿意和她过于亲近罢了,原因……双方都心知肚明,唉,知音难觅。
“偶尔唱完戏会来这里坐坐,多认识几个美国朋友总是好的。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一起过去坐坐?”
“晚点再过去叨扰。”
“先失陪,一会见。”
“一会见。”
目送顾正秋离开,冼耀文并没有恢复成思考者,卢卡斯从一个包间出来,第一眼便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