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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复兴仰头望着，满心兴奋，就连那刺鼻的硫磺气息，此刻闻来也充满了新年的味道。
他家的这挂炮仗仿佛是约定好的号角，声响刚落，整个李家庄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爆竹声，汇成了一片喧腾的海洋，注定这是一个无眠的除夕夜。
第二天，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奶奶放轻了脚步走进来，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复兴，该起了，饺子还在锅里给你热着呢。”
李复兴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舒展了一下筋骨，浑身的骨节都像是被熨帖过一般舒展，一夜的沉睡将昨晚的疲乏驱散得一干二净。
“哎，来了奶奶。”
他揉着眼坐起身，不紧不慢地穿好衣裳。
收拾停当后，李复兴一脚踏进堂屋，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混着煮饺子的面香便钻入鼻腔。
老爷子正盘腿坐在炕桌边，吧嗒着他的老旱烟，烟锅里的火星一明一暗。
见孙子进来，他咧开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睡醒了？快来，昨儿的饺子刚出锅，还烫嘴呢。”
奶奶端着一个白瓷盆从灶房出来，盆里是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元宝，有些饺子皮薄得透亮，能隐约瞧见里面粉红色的馅料。
“赶紧尝尝，”她把一双筷子塞到李复兴手里，沾着面粉的围裙都没来得及解，“晓得你爱喝汤，特地给你下了碗酸汤的。”
被奶奶抱在怀里的菲菲一看见李复兴，小短腿就兴奋地扑腾起来，奶声奶气地叫着：“哥哥！饺饺！”
李复兴刚在炕沿坐稳，奶奶就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酸汤饺子，黄澄澄的汤上飘着几片紫菜和虾皮，五六个饱满的饺子卧在碗底，活像一群小肥鱼。
“吃慢点，锅里还有。”
奶奶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又从盆里夹了个干饺子搁进他碗里，“先吃这个猪肉白菜的，你昨儿包的那个糖馅儿，留着给菲菲当零嘴呢。”
老爷子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把自己的碗拉近了些，夹起一个饺子咬开，咂了咂嘴：“昨晚那挂鞭炮是真响，我在屋里听着，窗户纸都跟着抖。”
“这年味儿啊，就得靠这炮仗声和热饺子给顶起来。”
说着，他给李复兴碗里夹了一筷子自家腌的脆萝卜，“你徐大爷家那孙子，后半夜还在打谷场上放那种小呲花，亮得跟星星掉下来一样，他妈喊他回家吃饺子，怎么叫都不听。”
李复兴刚咽下一口饺子，嘴里还留着酸辣的余味，便兴冲冲地开口：“咱家那串开门炮一响，西边老王家也跟着点上了，那动静，跟赶趟儿似的。”
“爷，这汤味儿正，您也多喝点，我给多搁了醋，开胃。”
奶奶正用小勺刮着糖馅饺子的边，小心翼翼地喂给怀里的菲菲，闻言笑道：“想当年，过年能吃上一顿白面饺子就烧高香了，哪像现在，又是肉馅又是糖馅的，日子是越过越有奔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