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影只,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剧烈的痛楚终于随着紧绷心弦的松懈彻底爆发,潮水般席卷全身。林陌再也支撑不住,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碎块的污血,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视野开始模糊,金星乱冒。林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拖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回到黑岩城那间简陋客栈的。意识在剧烈的疼痛和沉重的昏沉中浮沉,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当他终于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如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残烛,整个人重重砸倒在冰冷的木板地上,蜷缩起来,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伤痕累累的胸腔。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道和他之前残留的草药气息。窗外,黑岩城的喧嚣隔着薄薄的门板隐隐传来,更衬出屋内的死寂。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久久未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重演着雷崖上的每一个瞬间:姜雨儿转身时决绝又脆弱的身影,指尖残留的冰凉泪痕,还有她扑进怀里那份不顾一切的温暖和重量……
“这么傻的丫头……在那宗门里……不知要受多少委屈……”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冒出来,带着沉沉的心疼和忧虑。他仿佛能看到她独自面对秦云的威压、楚红药的刁难时,强撑着那份骄傲却又孤立无援的模样。
随即,林陌猛地一愣,为自己心中翻腾的这股强烈的、不属于寻常关怀的情绪而感到讶然。不仅仅是担忧,还有更深沉的牵挂、不舍,甚至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不愿她受半点委屈,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之下的冲动如此清晰。
“我这……不会是……”林陌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虚弱,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自嘲,“喜欢上这个傻丫头了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疯长。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鼻子,却感觉到左手掌心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硬硬的,带着一丝温润的凉意。
他低头摊开手掌,只见一枚通体莹白、触手生温的圆形玉佩,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玉佩质地极佳,正面雕刻着一朵精致的、仿佛在随风摇曳的云纹,背面则是一个小小的、灵动的“雨”字。
这是…刚才拥抱的时候,她悄悄塞进自己手里的?
玉佩不大,呈水滴状,通体是纯净柔和的天青色,入手温凉,如同凝固的清泉。边缘被打磨得极其圆润光滑,触手生温。玉佩正面,镂空雕琢着一株栩栩如生、姿态舒展的雨兰,花瓣纹理细腻,仿佛还带着清晨的露珠。背面则刻着一个娟秀小巧的古篆——“雨”字。玉质本身似乎蕴藏着某种温润的灵力,握在手中,一股清流般的凉意悄然渗入掌心,迅速蔓延开来,竟奇妙地稍稍抚平了他体内翻腾的灼痛和内腑的动荡感。
这枚玉佩……是她贴身之物。林陌记得在雷湖初见时,她月白衣裙的腰间,似乎就系着这么一抹天青色的流苏坠饰。
指腹摩挲着玉佩上那朵精致的雨兰,冰凉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如同她当时指尖拭过他嘴角的温度。林陌缓缓收紧手指,将那玉佩紧紧攥住,棱角硌得掌心微痛,却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的慰藉。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她留下的气息,抓住那个在雷暴中相遇、在绝境下相携、在离别时绝望相拥的身影。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混合着窗外渐起的风声。
窗外,黑岩城彻底沉入墨色的夜。客栈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而孤寂的光斑。风穿过陋巷,呜咽着,像是谁在低低哭泣。更远处,隐约传来打更人单调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空洞地敲在沉沉的夜色里,也敲在少年荒芜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