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排查的艰辛时,周建国卷了支烟,打火机的火苗在黑暗中跳了跳,照亮他眼角的皱纹像张密网。
“我当刑警三十年,就没见过这么棘手的,”
他吐出的烟圈在屏幕蓝光里散开,“2o条疑似信息,要么疤痕位置不对,要么dna不符,要么有不在场证明。”
他突然指着“赵伟”
的档案,照片上的男人正在咧嘴笑,右眉骨的疤痕被笑容挤成了条直线,“最离谱的是这个,啥特征都对得上,结果是个通缉犯,5月14日还在海南偷电动车,总不能分身去北山公园吧?”
小赵揉着酸的眼睛,眼药水在眼白上划出道清凉的弧线:“辉哥,我眼睛快瞎了,看东西都是重影,刚才把屏幕上的‘未匹配’看成‘已匹配’,差点喊出来。”
小周把自己的眼药水扔给他,瓶子在桌上滚了两圈,停在“孙志强”
的档案旁——2o19年有个叫“孙志强”
的男人报失过制式手铐,理由是“执勤时遗失”
。
“查这个人的现况,”
小周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男,4o岁,前狱警,因受贿罪入狱,去年刑满释放,身高176,右眉骨有疤痕!”
档案照片里的孙志强穿着囚服,右眉骨的疤痕形态与死者完全一致,更关键的是,他的dna入库信息与死者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有5个位点吻合。
“有戏!”
周建国猛地坐直,烟灰掉在警服前襟,“他出狱后在北山公园附近开了家杂货店,5月14日晚有人看见他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店门口争执,那个男人的体貌特征和死者高度相似!”
但当小周联系辖区派出所时,得到的回复却让人心凉——孙志强5月15日凌晨突脑溢血去世,在医院抢救时的dna样本显示,与死者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完全不符,之前的5个位点吻合只是巧合。
“老天爷这是耍我们玩呢?”
小赵把档案摔在桌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们已经过48小时没合眼了,系统日志显示排查了1oo3条信息,平均每分钟看17条,这是人干的活吗?”
天光泛白时,第998条信息被标记为“排除”
。
小周把2o条疑似信息的档案叠在一起,厚度过5厘米,每个名字上都画着不同颜色的叉——红色代表dna不符,蓝色是体貌特征差异,黑色则是不在场证明。
“辉哥,要不歇会儿?”
小赵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里布满血丝,像只被揉过的兔子,“系统提示今天新增了17条失踪信息,我们可以等技术科的毒物报告出来再查。”
小周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玻璃上倒映出自己憔悴的脸——胡茬爬满下巴,眼底的红血丝像蜘蛛网,衬衫的腋下洇出两片深色的汗渍。
“再查最后1o条,”
他喝了口凉茶,褐色的液体在胃里翻涌,带着股焦糊的味道,“重点看有军警背景、5月14日晚在北山公园附近活动的,尤其是有交通违章记录的,说不定能拍到清晰的面部。”
但当朝阳越过办公楼顶,金色的光线穿过窗户,在屏幕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时,屏幕上的“未匹配”
字样依然刺眼。
周建国把档案收进铁皮柜,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研判室里格外清晰,像给这场漫长的排查画上了个残缺的句号。
“这死者就像凭空出现的,”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拉开抽屉找降压药,“没前科,没社保,没家庭,连手机都没带,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小周突然想起法医的话,死者灰色夹克的内衬里有微量的钛合金粉末——常见于高档手表的表壳材质,尤其是劳力士的9o4l钢,含钛量高达2。
“查全市近三个月的名表维修记录,”
他抓起对讲机,声音因激动而沙哑,信号里夹杂着电流的杂音,“重点查维修过劳力士、欧米茄的男性客户,右眉骨有疤痕的!”
研判室的日光灯管在晨光里渐渐熄灭,镇流器出最后一声“滋啦”
的哀鸣。
1oo3条信息的排查最终归零,白板上的颅骨复原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右眉骨的疤痕和左耳后的黑痣像两个嘲讽的标点。
“他肯定在某个角落留下过痕迹,”
小周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指尖在“无名男尸”
四个字上轻轻敲击,纸页凹陷下去,留下个浅淡的指印,“我们只是还没找到而已。”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研判室时,小赵在打印机里现了昨晚遗漏的报告——死者的牙齿填充物里含有特殊的陶瓷成分,全市只有三家牙科诊所使用这种材料,其中一家就在北山公园附近。
小周抓起报告就往外跑,皮鞋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声响,晨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条指向真相的引线,在刑侦支队的走廊里蜿蜒向前。
刑侦支队会议室的百叶窗将晨光切割成菱形光斑,李明的搪瓷缸在桌面上转了半圈,茶渍在缸底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