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三人分开了关押。兴许是郑平还怀着侥幸的心理,将三人的房间收拾的妥妥当当,床幔被帐应有尽有。各种吃食也不缺。
听到云瑞那边有响声,周乐兮也睡不着。借着栏杆爬起来问他,“你就准备这样呆着吗?”
云瑞浑身舒爽,松弛的卧在月光里。生死相关的时刻,简直不像话。
他抬起眼皮看她一眼,“那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你可是郑国公之女,不必陪我吃这些苦。就算他心狠手辣,也断不至于对自己的血脉下手。”
周乐兮想起来那个时常规矩繁多的国公府,想起来深门大院、钟鸣鼎食的人家。思绪一飘,仿佛又看到高高在上端坐在丹壁之上的他。
周乐兮拽着他的衣袖坐下,似是畏冷般,两人靠得很近。云瑞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狭长的眸子里似翻起了骇意云海,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的伙食一直都很好,这个郑县令果然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墙头草这招被他玩的炉火纯青。
每日送饭时,他还要战战兢兢过来露个面,恨不能能执晚辈礼来个晨昏定省。先是恭敬问好,然后再含着两眼泡泪,细数自己的惨境。
什么家有八十老母需要赡养,下有嗷嗷待哺的领头上司乃是国公一派心腹,此事不得不做。说得仿佛他要不接这案子就跟项上人头立马就没了似的。
说的实在苦情,云瑞淡淡一笑,“起来吧!不必多礼。”只怕这个嗅觉灵敏的县令,直到如今也不知道他跪拜的乃是当今圣上。
过了四天后,狱卒送来的饭菜已经变味了。半碗清水,一个黑面馒头,一碗底的白菜帮子。他们抬头对视,心内明白,这京城里的大人物终于是来了。
周乐兮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对亏有那神药助力。福宝的外伤也已经结了痂,下地行走不成问题。倒是云瑞,周乐兮心中犹疑,他背着她穿过山林,斗过狼群,又在这阴暗处休听了几日。
他的嘴严得很,自从入了这狱中,便言语颇少。但是他夜里常常翻身,应是睡得不踏实,周乐兮怀疑或许是身上有暗伤的缘故。
翌日,人就来了。
一行人风尘仆仆,周乐兮认出来了,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正是来来往往进出父亲书房的心腹。
她缩在墙角,尽量让自己不显眼。这个人姓徐名甫,是父亲很是看重的谋臣,往日不知道出了多少妙计献给当朝国公。而她作为庶女,自然是无缘得见重臣。
但是她躲在掐墙角,趴在屋顶,许许多多的地方。早就把父亲身边的人摸了个底朝天,怎么会不认识这个熟面孔。
徐甫走在前面,满面风霜,脸上挂着笑容。可以看出他一路快马加鞭,风餐露宿,身体已经颇为疲惫。身后的郑平弯着腰,恨不能把头低到徐甫的脚上。
福宝轻声嗤笑他,“切!不过是一届家臣而已,堂堂的大齐命官居然对一届奴仆卑躬屈膝!也是好笑!”
云瑞轻笑,“周国公的心腹,一句话能定数人生死,改人鸿途。岂不比偏远之地的一个小小朝廷命官有用得多?”
徐甫的双眼在看到云瑞的脸之后就双目放光,像是狂喜的人抓住了曙光。他重重的拍在身后郑平的身上,“干得好!干的好啊!”
徐甫盯着云瑞的眼睛,“您在这里怕是跑不掉了,各为其主罢了!往地府超生的时候,也请不要责怪臣!”他伏在地上,以头着地,行了大礼。
云瑞仍是懒散的坐在那里,冷冷看着他。“徐甫,弑君可是什么罪名?你可知道?”他的声音不大,听在人耳中却有万钧重。
郑平顿时吓得腿肚儿打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指着云瑞道,“您……您是当今陛下?”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指着不妥,立马又收回了颤颤巍巍的手。
徐甫哈哈哈大笑一声,拍了拍委顿在地上的郑平,满脸不屑。“怎么?郑县令这是想要反悔了?只是……现在反悔怕是有些完了吧?”
郑平本来就是浑浑噩噩贪点小财,一直在县令的位置上做了十几年,有能耐的早就升起来了。没有能耐的,照他这个贪法,也早就下去了。
总之,这个人有些小聪明,却谨小慎微,惯会保命的把戏。
云瑞轻轻笑一声,“郑县令,你竟然绑了朕,还将朕丢在狱中。不知道,这个可是什么罪过?”
郑平早已吓得汗如雨下,不敢抬头,又咚咚在地上狂磕了几个头。
“不如朕给你出个主意如何?”云瑞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角,“你要是此刻速速派人出去通风报信,出去之后,饶你一命!”
郑平犹豫的抬起了头。云瑞继续说道,“朕是天子,自然一言九鼎。不知道你身边这个人,再除掉除掉朕了之后,还会不会饶以一条性命?”
郑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胡子一大把的老头了,哭起来一把泪一把鼻涕的,甚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