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晚,一共十封匿名信被暗中送到了十位高官的书房。
没有人看到这些信是怎么送来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信又是何人送来的,只知道这些信中包含的内容与证据,足够让他们人头落地,家毁人亡,想要活命,就只能按照信中所言,在早朝时上奏检举二皇子穆琤。
为了保命,这些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们,第二天齐齐上书,弹劾二皇子穆琤数项大罪,每一项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面对种种指控,穆琤一开始尚有底气反驳,当所有证据摆在面前时,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跪在地上请求皇帝原谅。
原本这些个罪名,放下私底下还能有转圜余地,但如今被拿到明面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桩一桩细数,皇帝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只能选择舍弃如今这个唯一看好的继承人。
一时间,皇帝如同老了好几岁,连下台阶,脚下都开始有些蹒跚,幸而被一旁的内侍及时扶稳。
面对这一出大戏,其余官员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毕竟身处官场的人,没几个是清清白白的。
只有隆庆帝姬走得干脆利落,身板挺直,她不想去深究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她只觉得,从这一刻开始,自己肩上的重担更重了。
果然,没等她走多远,就有小太监前来禀报,说是皇帝要见她。
从小到大,她与自己这位皇帝父亲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珓儿出生前,他还经常会来母妃的寝殿看望她们母女,后来就再也没来过。
她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天真无邪地向母妃发问,父皇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了,反而,她比自己的母妃还要清楚,这一切是为什么。
皇帝在御花园召见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些时日自己每天都能在早朝时见到他,而这一刻,她却突然觉得,父皇变得好陌生,像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连他身上向来的威严,都变淡了不少。
她走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这是她与皇帝相处的常态,她永远也不能像隆虑帝姬一样,随心所欲在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面前撒娇。
皇帝看着她,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那个女子。
其实,隆庆和温虞长得并不像,但两人身上的那种气度,却如出一辙。
皇帝始终没有叫起身,隆庆就一直维持着蹲福的姿势一动不动。
好半晌后,皇帝才从对往昔的回忆中抽离出来,看到隆庆帝姬毫无怨言的表现,一时间竟说不上是心疼还是愤怒。
这个女儿,终究还是被他小看了。
“起身吧。”淡淡一句,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仿佛隆庆帝姬肯站起身,竟是对他的一种赦免。
直起身子,隆庆帝姬微微垂首,明明是谦卑的姿势,但皇帝却总有一种,她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的感觉。
“对于你二哥的事,你怎么看?”皇帝像是随意发问,但任谁都知道,这可不是在闲聊家常。
隆庆帝姬略一思索,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帝看着她,虽然早就猜到她不会替穆琤求情,却也没想过会这么毫不留情。
“他是你二哥,你难道就没有半点怜悯?”
真是可笑,一向杀伐果决的皇帝,如今却对自己最不受宠的女儿说,你要心存怜悯。
隆庆帝姬还是沉稳平静的面色,语声淡然且诚挚:“他是儿臣的兄长,也是大靖朝的皇子,万民表率,他的身份轮不到儿臣来怜悯。”
皇帝先是一愣,随即低低笑了起来,笑得有几分无奈,几分自嘲,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儿的面前落了下风:“原本朕打算将皇位传给穆琤,他虽然不是朕最器重的儿子,但他的能力,以及他在朝中的威望,朕尚算是满意,更重要的是,他忠心,无论他在暗中做了多少凶蛮之事,残害了多少忠臣良将,他对朕,从未有过半分违逆之心。”
隆庆静静听着,并未表态。
说完后,皇帝顿了顿,在随身内侍的搀扶下站起身。
总觉得坐在那里,始终低人一等。
没想到有一天,他这个皇帝,竟然会害怕被自己的女儿比下去。
“以如今的形势,老二是再也没有机会继承大统了,老四更不行,江山社稷交给他,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倾倒衰败,朕可不敢拿老祖宗的基业开玩笑,至于老七……”皇帝重重叹了口气:“还是罢了,他那么小,等不到那一天。”
这时,隆庆终于开口:“父皇,您放心,祖宗的万世基业,儿臣会替您守住,至于七皇弟,您也无需忧心,他一定会平安喜乐的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皇帝看着隆庆,完全没有想到,今日这一番谈判,竟然完全让她占了上风。
真不明白,以往自己怎么会轻视她,从那双看似平静安宁,实则汹涌澎湃的双眸中,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一个最不受宠的帝姬,暗藏的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