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提犹豫了。
漠图王庭如今的处境,的确十分艰难。
如果不能与大靖交好,便无法得到他们的帮助,没有帮助,王庭就无法休养生息,届时别说是重振辉煌,能不能勉力维持都是未知。
一旦漠图王庭分崩,周遭的异国他族,就会群起攻之,将且兰蚕食干净。
如今,他根本没得选。
大概,这也是巴林孤注一掷的原因吧。
库尔提顿时有种出师不利的挫败感,来大靖前,所有的豪情壮志,都在这一刻消弭殆尽。
他平复了一下不甘的心境,同样用且兰语回了那学者一句:“我知道了,这只是权宜之计,要不了多久,我库尔提便会卷土重来,大靖迟早是我且兰的囊中之物!”
“呵……口气不小。”江意承冷笑着低言一句。
库尔提悚然一惊,愕然地看着他。
自己的声音虽然大,但大靖人是绝对没有人能听懂且兰语的,这个一身黑色官袍的男子是怎么听懂的?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听懂,不过是以自己的口气猜测罢了。
不管哪一种,都叫他心惊不已。
对面库尔提的震愕不解,江意承却是笑得如沐春风,悠然无谓。
是啊,大靖人是不可能听懂且兰语的,他那番狂傲至极的话,自然也不怕被皇帝知道。
可中原人听不懂,不代表西陵人也听不懂,父亲镇守西陵多年,他便是在西陵出生,作为与且兰交界的地域,那里时常有且兰商人出入,他虽不会说,但听得多了,也就能听得懂了。
只不过,他现在是江意承,不是司徒煌,理应是听不懂的,也不该听懂。
库尔提自可放心,他刚才那番话,皇帝永远不可能知道,至少,不会从自己这里知道。
在短暂的震惊后,库尔提便冷静下来。
那个长相阴柔的大靖官员,必然是在装腔作势,自己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大靖人就是这样,假仁假义,谎话连篇,一点也不像他们且兰人那样耿直爽快。
要不是如今的漠图王庭内忧外患,不得不不寻求支援,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父汗联姻的决定。
一个塞拉斯,已经搅乱了漠图王室的血脉,这下又来个大靖帝姬,就算漠图王庭度过了这次难关,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纯正高贵的漠图王庭了。
“那依皇上只见,此事该如何善了。”库尔提不想妥协,但却不能不妥协,只是他自己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对大靖人卑躬屈膝,是他唯一不能越过的底线。
皇帝哪里不知这个异族王子的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眼下,他也没有孤注一掷的资本,不过好在朝廷已经占了上风,接下来的条件,库尔提愿不愿意,都要答应。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朕很痛心,朕失去了一个儿子,就算一命还一命,杀了你们其中一个王子,也并不过分。”
皇帝语气沉痛,语调却有条不紊,众人听不出伤心,却能听得出愤怒。
库尔提等一众且兰使团成员也都明白,皇帝若真要他们全部人葬送于此,轻易而举就能做到。
事后无非是两国邦交彻底破裂,再行交战罢了。
可皇帝做不到这般破釜沈舟,且兰也不敢接受这样的破釜沉舟,因为这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所以,但凡有挽回的可能,皇帝会尽量去挽回,且兰也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这个最终结果。
这是双赢。
不论任何一方,都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即便杀了你们所有人,朕的儿子也回不来了。”皇帝沉沉一叹,语气中的威怒渐渐有所褪去,转而被身为一位父亲的悲伤所取代。
哪怕是个痴儿,但也是皇帝的亲生骨肉,就这么枉死了,确实令人惋惜。
连库尔提也觉得,对方死了个儿子,自己这边没有半点补偿,也的确说不过去。
“巴林在且兰已经没有亲人,但他还有个义子,不如我将其捉了来,任由皇上处置。”库尔提这话说得有几分心虚,巴林是有个义子,但那个义子身在何处,他是半点也不清楚。
好在皇帝摆摆手,没有采纳他这个建议:“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把那个义子捉来,又有何用?况且,巴林犯下的罪行,与他这位义子何干?朕不想做那暴虐无理之人。”
这就是大国风范,为君者的气度。
都说大靖皇帝仁慈英明,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库尔提松了口气,皇帝既然这么说了,那便代表,今日血案,他同样不会归咎到自己头上,归咎到漠图王庭。
“只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不管怎么说,巴林也是你们且兰人,与且兰使团一同入宫,珓儿的死,你们也有着不可懈怠的责任。”皇帝又是话锋一转,冷威之气再现。
这一番连消带打,库尔提都被弄得茫茫不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