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的尔嫆，周棠梨叹息：“人这一辈子，做的所有选择，没有对错，只有合不合适。”
尔嫆下意识想要嘲讽，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嘲讽。
周棠梨说的对，人一生当中，会做无数种选择。
有好的，有坏的，有如意的，也有不顺的。
皇后的选择，不能说对，也不能说错，只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境况下，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和荣耀，仅此而已。
“江指挥使呢？”尔嫆勉力打起精神：“让他进来见我。”
周棠梨几乎可以猜到她见江意承的理由，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和皇后之间，到底做过什么交易？”
尔嫆看着她，忽而扯唇一笑，眼底漫上几分怜悯：“小姑娘，听我一句劝，那个人……根本没有心。”
搁在膝上的手，不自禁握成拳头，“能让皇后如此依赖，想必这件事，不会简单。”
尔嫆沉默着，似乎并不打算开口。
周棠梨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一个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看不清自己，皇后是一国之母，她没有爱别人的权利。”
尔嫆骤然激动：“皇后也是人，凭什么不能爱别人！”
“就算她不是皇后，至少已经嫁做人妇，难道不该严守妇德，收好自己那颗不安稳的心吗？”
没想到看似温婉安静的少女也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尔嫆忍不住据理而争：“嫁为人妇又如何？皇帝不爱她，她也不爱皇帝，这十二年来她已经够辛苦了，稍微放纵一些又如何？”
话虽然是尔嫆说出来的，但恐怕，也是皇后的真实想法吧。
“既然要放纵，那就要有所牺牲，总不能一边享受着放纵的快乐，还一边安安稳稳地做着身份尊贵的皇后娘娘。”
果然，这句话刺激到了尔嫆：“你怎么知道娘娘没有付出牺牲？她牺牲的还少吗！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全部葬送在了那个腐朽压抑的皇宫，她现在只剩徒有虚表的皇后头衔，连一个小小美人，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以后要怎么办，没有皇帝的爱宠，没有尊贵的身份，她……她只有死路一条……”
“但她的身份，她的尊荣都是皇帝给的，杀了皇帝，就能给她争一个锦绣未来吗？”
“杀皇帝？”尔嫆片刻的怔愣后，摇头大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心思，皇帝是娘娘唯一的依靠，他若是死了，娘娘今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这么说，尔嫆和皇后，压根没想过要行刺皇帝。
那他们为何要指使刺客入宫行刺？
“檀芸今早已经醒了。”她淡淡说着，以此作为试探。
尔嫆愕然，“檀芸？隆庆帝姬身边的那个侍女？你找到她了。”
“是。”她一瞬不瞬紧盯尔嫆：“只要她去皇上面前作证，不但你活不成，皇后也一样没有活路。”
谁料尔嫆一点也不惊惶：“我活不活得成没关系，皇后娘娘平安无事就好。”
“你不怕檀芸告发你们？”
“告发什么？我只是命她将隆庆帝姬的境况暗中告诉我，虽然手段不太光明，但也罪不至死。”
“可你杀了她。”
尔嫆面露诧异，随后再次笑了起来：“杀她？原来檀芸已经死了，你竟然用这么拙劣的手段骗我。”
杀了人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周棠梨不由得恼了：“杀人偿命，只要锦衣卫顺着檀芸之死查下去，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你真的确定，皇后不会被此事牵连？”
尔嫆再次恢复到之前淡然无畏的样子：“檀芸不是我的杀的，更不会是皇后娘娘。”顿了顿，她忽而诡谲一笑，咧开染血的嘴唇，“小姑娘，你别看那个皇宫，外表富丽堂皇，奢靡光鲜，实际上内里腐朽又肮脏，身在其中的，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杀死檀芸，且这个人说不准就在你的身边，还是那个看上去最无辜，最不可能的人。”
她是来审问尔嫆的，自然不会被尔嫆引导，“但我看，只有你有这个动机杀她。”
“是，我是有这个动机，但你又如何看得出，其他人没有动机呢？”
不理会她的反问，只道：“总之，你杀了檀芸，这笔血债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尔嫆也没有辩解，就那么靠着椅背，急促喘息。
看着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尔嫆，周棠梨也冷静下来。
“我在想，如果皇后不再是皇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尔嫆眼神一黯，这是自己不敢想，也是皇后不敢想的可能。
但又是随时会发生的可能。
“进宫行刺的那两名刺客也在这里。”她站起身：“江意承没有杀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在皇帝面前作证。”
见她要走，尔嫆连忙大声道：“等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