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点点头,将灯笼交给她后,便去前面花树后的岔口站着了。
灯笼光线昏暗,并不能清楚照耀到两人的面庞。
想起刚才两位帝姬的话,周棠梨心里有些涩涩的。
这些年,青女过得很不好,可自己即便知道,也无法帮她改变现状。
“周棠梨。”
正想着,对面的少女,已从口出轻轻吐出三个字来,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她讶然抬眸,目光落在隆庆帝姬映衬着暖融灯火的眼底。
那里面,好似有火光跳跃,激烈而又奔放。
她笑了,这才是自己记忆中的青女。
“青女。”她也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隆庆帝姬弯起唇角,一改平日的淡漠,“这么多年了,你是唯一一个叫我乳名的人。”
“是啊,我应该叫你帝姬的。”
她福下身去,隆庆帝姬上前搀扶:“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虚礼。”
她却固执:“这是皇宫,你毕竟身份特殊,有那么多人看着,我不能无礼。”
从刚才经过的两名帝姬口中不难得知,青女的现下的境况很不乐观,母妃失宠,皇帝不闻不问,宫里没几个将她放在眼里的人。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需要他人的尊敬。
隆庆帝姬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见周棠梨已经弯下身去,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
待一礼行毕,她这才道:“我以为我看岔了眼,没想到真的是你。”
她奇怪:“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隆庆帝姬道,“你从马车里走出来的那一刻,我就认出来了,不过当时不太敢相信,直到刚才又见到你,才想着确认一下。”
隔着那么远,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看来自己这六年间,也没什么变化嘛。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隆庆帝姬道,“不瞒你说,我有个习惯,但凡欣赏之人,不管是谁,我都会亲自画下对方的画像,收藏于寝宫中,这六年间,我几乎是每日都能见到你,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原来竟是这样,想到青女那句但凡欣赏之人,还怪不好意思的。
“你倒是和六年前大不一样了,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哦?不一样了吗?”隆庆帝姬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觉得,没什么大变化啊。”
她道:“不是相貌,而是你脸上的神态。”
“神态?”
“是啊,现在的你,更像是高高在上的帝姬。”那日在大街上,隔着纱帘,身为帝姬的青女端坐在肩舆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疏离高冷的气息。
不苟言笑,冷肃漠然。
更像是帝姬了,也更不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了。
微微一笑,隆庆帝姬如常道:“人,总是会长大的,你也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变得更坚强,更自信了。”
她终归不太习惯被人夸赞,连忙转移了话题:“你这是准备回自己的寝宫吗?”
“嗯,我和两位姐妹刚给皇后请完安,这便要回去了。”
她看了眼远处等候的文莺:“我有个朋友叫傅琬,她现在可是在帝姬身边侍奉?”
“琬儿?没错,她先前是沈昭仪的宫婢,江大人不知为何,拜托我向昭仪将她要了过来。”
原来竟有这层关系,可江意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看上去,并不是那种热心肠的人。
“帝姬……也认识江大人?”
提起江意承,少女总是冷硬沉闷的脸容,这才显露出些微的柔软来:“嗯,我最难的那段时日,他帮过我。”
这么一看,那人哪里是什么冷面冷心的阎罗王,分明就是孤苦就难的观世音菩萨。
她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好似他对谁都很好。
前世他也是这样乐于助人,但让自己生气的事,他是一件也不会做。
可今世不是前世,他也不再是江琸了。
“你呢?你怎么会在锦衣卫当差?”隆庆帝姬问。
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她只能道:“原本是进宫做秀女的,不知怎么的,就被安排到了锦衣卫。”
隆庆帝姬点着头,感叹道:“好在去了锦衣卫,没有进宫当嫔妃,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辈子的命,就注定了。”
六年前,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大概她对这深宫内苑,始终深恶痛绝。
就是不知,她厌恶的是这个牢笼般的皇宫,还是自己从出生起,就被束缚住的身份。
“青女,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应该是不好的,那些磨难,将她脸上为数不多的笑容,都给磨去了。
可隆庆帝姬回答得平淡:“不好不坏吧,怎么说,我都是帝姬,比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灾民,我不知道有多幸福。”
周棠梨知道,她一向都很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