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下去吧。”皇帝开口命令道。
礼部尚书虽然紧张,但也不敢多问,佝偻着身子,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三皇子默默瞥了眼掉在地上的画,又看了眼片刻震愣后便恢复如常的江意承,也退下了。
几人离开后,皇帝这才捡起地上的画,小心翼翼拂去上面的灰尘:“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看到温虞帝姬的画。”皇帝一边感叹,一边将画卷收好,仔细置于桌案上。
温虞帝姬,皇帝唯一的妹妹,西昭王妃,六年前自缢于皇帝亲赐的西陵别庄。
不同于其他女子,温虞帝姬从小便熟读各种兵书,不会女红,却擅骑术。
她笑起来的样子,比世间任何女子都要明媚爽朗。
她不会拘泥于眼前的利得,更不会沉溺于儿女情长,她有她的梦乡,她有她的追求。
十六岁生辰那日,她笑着说,要助兄长一统天下,要让大靖江山,千秋万代。
这样一个明媚如骄阳的女子,仿佛永远不知人间轻愁的女子,最后,却爱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皇帝的拜把兄弟,也是助他夺得皇位的将门之后。
这个人,是西昭王,司徒卓胜。
从温虞帝姬离开皇城,跟随司徒卓胜前往西陵的那一日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仇恨,就在皇帝心底,生根发芽了。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他唯一的亲妹妹,就这样,被司徒卓胜,毫不留情地从身边带走。
自打温虞帝姬离开云天,前往西陵,他就再没见过她。
只能从偶尔寄来的书信中,得知她的近况。
听到温虞帝姬,为司徒卓胜生了个儿子,他本该开心,却在那一天,莫名砸碎了御书房的所有瓷器。
他让温虞帝姬带外甥来京城小住,却被断然拒。
温虞帝姬说,自己既然已经离开皇宫,就彻底与皇宫再无关系,她不是温虞帝姬,而是西昭王妃。
最终,他不但没能再见到温虞帝姬,连那个未曾谋面的外甥,也没有看过一眼。
后来,听说司徒卓胜又娶了妾室,他恨不能立刻带兵杀去西陵,砍下司徒卓胜的项上人头。
有那样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女子陪在身侧,他怎么敢,怎么可以,再娶他人!
即便后来听说,那妾室是温虞帝姬做主,替司徒卓胜娶回王府的,也磨灭不了他心中的怒意。
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不就是一个司徒卓胜吗?她是大靖朝的帝姬,是皇帝的亲妹妹,她该和自己一样,对卖国求荣的叛徒深恶痛绝。
可她,却一意孤行地追随司徒卓胜而去。
真是……太残忍了!
本以为这份怒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直到看到这幅画,当初听闻她死讯时的那种悲怆忿恨,再一次袭上心头。
只是如今的他,早已学会了隐忍,不再喜形于色。
轻柔地将画卷放好,再抬头时,眼底仍是一片沉静,且恰到好处带着几分帝王的威严,“人都已经退下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江意承淡淡收回目光,同样学会隐忍,学会不喜形于色的人,又岂止皇帝一人?
时隔六年,再次看到母亲的画,那句母亲最喜欢的诗,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曾经。
“煌儿,你要坚强,爹娘不在你身边时,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为什么,煌儿只想和爹爹娘亲在一起!”
他委屈,他哭闹,但母亲的目光,始终温柔又冷酷。
“煌儿,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娘是为了你好,有些事情,你现在不懂,将来就会明白。”
“明白什么?明白我明明是娘亲的孩子,却不能像别人一样,每日依偎在娘亲身边,吃娘亲亲手做的小食,听娘亲亲口唱的歌谣?”
“煌儿,比起你今后惨遭不测,我宁可让你恨我。”
“娘,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惨遭不测?我只想留在娘亲身边,哪怕就是死了,我也愿意!”
“不行!煌儿,你一定要听娘的,跟着师父好好修习,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娘的苦衷。”
无数次午夜梦回,那份不解与怨恨,都像是挥之不去的诅咒,如影随形。
在一次次的痛苦挣扎后,如今的他,终于可以做到漠然处之。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也变得冰冷了吧。
“启禀皇上。”抬头直视上首的帝王,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微臣已经查清楚,都察院左都御史凌勖所奏之事。”
“一切可属实?”
“全是凌勖伪造,事实上,是凌勖开设黑赌坊黑钱庄,私放利钱,害人性命,被白少卿发现端倪,生怕此事败露,就先下手为强,参奏白少卿,企图掩盖自己的罪名。”
不管是凌勖有罪,还是白原非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