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下次我提前告诉你，你就不会记错了。”她笑着摸了摸周明修的脑袋。
“可是……”周明修似乎有些为难：“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下次。”
“怎么等不到！”于氏猛地插了一句，走到床边，拉起被子将周明修严严实实裹了起来：“只要你听话，好好养病，想陪你姐姐过几次生日都可以。”
周明修虽然才十一岁，但很多事情他看得比很多人都要透彻，自己的病有多严重，他是清楚的，娘和姐姐这么说，不过是安慰他，让他不会因为自己的病而整日闷闷不乐。
他不想拂逆她们的好意，就假装信了这些安抚的谎言：“好，我听娘的，好好休息，好好吃药，下一次姐姐生日，我要亲自准备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送给姐姐。”
见周明修心态还算不错，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于氏走到桌边，倒了杯热水，拿给周明修，想起早上听到的消息，闲闲说了句：“西陵的仗快打完了，且兰已兵败认降，路哥儿会不会，马上也要回来了？”
周棠梨一怔。
这六年来，娘从来都不肯提一句有关大哥的事，她为了不惹娘伤心，也从来不会提起，这还是自打大哥离家后，娘第一回说起他来。
她觑了眼于氏的脸色，见并未有何异常，才接口道，“应该快了吧，不过朝廷大军班师回朝，肯定是先去京城云天，到时候大哥会送信回来的。”
于氏颔首，也不知在想什么，周明路若真的能平安归来，那自是一件值得欢喜庆祝的大喜事，只是于氏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木木的，大概是对此已经不抱希望了。
周棠梨觉得应该说些什么，让娘亲高兴一点，但她想了许久，也不知该说什么。
自己可真是嘴笨，要是小槿，定能将人哄得眉开眼笑。
她还在纠结中，于氏反倒很是看得开，“能回来就回，要是回不来，咱们还继续过自己的日子，甭想那么多了。”
“哦。”她也不确定，娘是真的看开了，还是在故作坚强。
不管哪一种，她是不敢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
别说娘会不会难过，自己一想到大哥临走的前一晚，他嘱咐自己的那些话，心里就难受的要命。
“我和大少奶奶已经选好了要搬去的房子，两进的小院，不大，但足够住了。”接过周明修递回的杯子，于氏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还是那个坚毅干练的妇人。
周棠梨拿了个引枕，放在周明修背后，想了一下，问：“大少奶奶还是决定留在苏家吗？”
大靖律法规定，女子三十岁之前若是丧夫，是可以再嫁的，不必遵守三从四德守寡一生。
于氏夫妇两情相悦，故而周父亡故后，她也没想过再嫁，但大少奶奶和大少爷之间，除了这几年相敬如宾的浅薄感情外，应该没什么刻骨铭心的牵挂，周棠梨本以为，大少奶奶会离开苏家，再寻人家结亲，听于氏的意思，她似乎是要留下，为苏大少爷守寡了。
于氏叹息一声，口吻满是惋惜：“是啊，我本劝她，说你还年轻，没必要认这个死理，赔上自己的后半辈子，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后也算有个依靠，老太太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的。可她说自己心意已决，这辈子是不会再嫁人了，她虽然不爱大少爷，却一定要为他守住这个家。”
大少奶奶真是个好媳妇，大少爷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当初，大少爷要是肯听大少奶奶的劝就好了。”一步错，步步错，也许这就是命运，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结果。
于氏有些恨恨的：“这也不能怪大少爷，苏家本来就是生意人，自然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他虽贪心了些，但也没做伤天害理的恶事，那些个锦衣卫的番子，实在是没有人情味，又冷血又残暴，跟吃人的凶兽恶鬼没什么两样，太坏了！”
“娘，这话您到外面可千万不能说。”周棠梨紧张提醒，锦衣卫的暗探可是无所不在，听说只要进了锦衣卫的昭狱，就别想活着出来。
至于有多恐怖，她没亲眼见识过，但想来也不会美好。
于氏也胆大，加上又满肚子火，不管不顾继续道：“怎么，这些狗腿子本就十恶不赦，还不让人说了？大少爷多冤枉啊，好好一个人，就这么被他们害死了，你是没瞧见，那天他们来的时候，有多嚣张，我看皇帝老子都没他们那气派！”
知道于氏的脾气，越不让她说，她就越要说，好在这后宅也没什么人来，她想发泄就让她发泄吧。
周棠梨便只能陪着于氏生气，果不其然，骂了几句，她也就不骂了，“不过这事，也有大少爷的错，他涉世未深，就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在做生意方面，还是要多听大老爷的，怪只怪他野心太大，不懂得循序渐进，被眼前的利益熏昏了头脑。”
于氏说的没错，大少爷错就错在太过急功近利，若是明白**越大危险越大的道理，就能避免这场灾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