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语气稍缓,继续叮嘱道,“还有,选秀之后,新人旧人齐聚,宫中情形必然复杂。
你初入宫,根基未稳,切记不要急着争宠露锋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去年有位秀女,入宫后因生得貌美,又急于在陛下面前表现,故意在御花园弹奏乐曲,吸引陛下注意,结果得罪了当时正得宠的淑妃,被淑妃寻了个错处,打入冷宫,至今未出。”
她编撰的这个例子,半真半假,却足以震慑心思单纯的孙雨薇。
“你只需不争不抢,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本分。”
沈澄葭继续说道,“对皇后娘娘与各位高位妃嫔,保持面上的尊敬即可,不必刻意深交,以免被卷入派系纷争,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仁寿宫那边……尤其是太后与有孕的白侧妃,尽量少去沾惹。
太后素来偏爱废太子,对陛下心存芥蒂,而白侧妃是白家余孽,如今虽怀了身孕,却是个不安分的,孕期女子情绪难测,万一有个闪失,你担不起责任,也会给沈家惹来麻烦。”
她顿了顿,想起即将入宫的文茵,补充道:“若文家小姐文茵也在宫中,你倒可以多与她亲近,带她玩耍。
文茵年纪小,性子单纯,没有坏心,又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与她交好,对你并无坏处。
你待她真诚,她自然与你亲近。
若你真遇到什么难处,或许也能通过她,求得皇后娘娘或文家的一二帮衬。”
这一番恩威并施、连敲带打的话下来,孙雨薇早已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儿,只剩下深深的后怕与惶恐。
她这才明白,沈家的厚待并非无偿,实则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地绑在了沈家的战车上。
表面上连连称是,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甘——凭什么沈澄葭生来就是侯府千金,如今更是尊贵的义成公主,而她却要靠着对方的施舍和掌控,才能在深宫中有一席之地?凭什么她的命运,要由别人来主宰?
“公主放心!
雨薇一定谨记姐姐教诲!
定会好好听曲嬷嬷的话,用心学习宫规礼仪,日后在宫中,事事也必与春碧商量着来,绝不敢擅自妄为!”
孙雨薇抬起头,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只是眼底深处,那抹不甘的火苗,却并未熄灭。
沈澄葭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暗自冷笑。
她知道,孙雨薇的野心,不会轻易被压制。
但只要有春碧和曲嬷嬷在她身边,再加上沈家的掌控,定能让她不敢太过放肆。
至于那份不甘,或许反而是驱动她在宫中努力生存的动力。
临行前,沈澄葭暗中对春碧递了个眼色,春碧会意,微微颔。
马车驶离孙家巷口,沈澄葭靠在车壁上,闭目梳理着方才的细节。
孙雨薇虚荣而冲动,虽非绝佳棋子,但胜在可控,春碧与曲嬷嬷足以约束她。
只要她按规矩行事,便能成为后宫中一枚有用的眼线,为自己与黄皇后传递消息。
而此刻的孙家书房内,孙承宗正急切地追问详情。
孙雨薇将沈澄葭的叮嘱复述一遍,李氏听得面露忧色,想打退堂鼓,却被孙承宗厉声打断:“富贵险中求!
沈家就是咱们的高枝,只要薇儿在宫中站稳脚跟,为父便能升迁,全家都能飞黄腾达!”
李氏被丈夫描绘的前景说动,转而劝说女儿。
孙雨薇看着父母殷切的眼神,想起赏花宴上的屈辱,又念及沈澄葭的尊荣,心中不甘与野心交织,最终攥紧拳头,低声道:“我必须成为宠妃。”
廊柱后的春碧将这一切听得真切,待夜深人静,便提笔写下密信。
第二日,沈澄葭便收到了春碧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消息。
她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孙承宗怂恿、孙雨薇立誓”
等字句,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孙雨薇的反应恰在她预料之中,野心与恐惧并存,才最易掌控。
她将密信凑近烛火点燃,灰烬落在铜盆中,化为乌有。
“春碧办事稳妥。”
沈澄葭对身旁的秋菱道,“告诉她,不必急于传信,只需暗中观察,若孙雨薇有越界之举,再及时回报。”
“是,小姐。”
秋菱应声退下。
沈澄葭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初绽的石榴花,思绪飘向远方。
孙雨薇这颗棋子已落位,接下来便是静候九月选秀。
而她自己,也该为前往上清观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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