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天顶山下的分别倒也利落。
虽有姑娘被蛇咬伤的插曲,但于林、文两家而言,今日相看的目的已然达成。
林婉儿与文景暄之间那层朦胧的窗纸被悄然捅破,回程时,两位夫人交换的眼神里已有了心照不宣的笑意,只待择吉日便可互换庚帖,缔结良缘。
这桩即将落定的喜事,冲淡了山间意外带来的些许阴霾。
镇国将军府内,那位被救回的姑娘被安置在客房之中,林芷亲自守在一旁,银针草药一应俱全。
安嘉郡主细心吩咐下去,务必好生照料,待姑娘醒转,问清籍贯住处,再赠些银钱药资,派人妥帖送回。
如此安排,已是仁至义尽,众人便也将此事暂且放下。
是夜,书房内灯火长明。
沈战屏退左右,与沈静松相对而坐。
白日里安嘉郡主已将沈澄葭不愿参选入宫的心思转达,此刻,父子二人的面色皆有些凝重。
“葭儿的心思,你们母亲已同我说了。”
沈战声音低沉,带着历经沙场的沙哑,“不愿去,那便不去。”
他话语简短,却掷地有声,“去年中秋,萧济与白氏那毒妇为了逼葭儿就范,竟使出那般下作手段,想起来我便后怕!
陛下的人品,我信得过几分,可那后宫是什么地方?白时雨如今失了势,但她还是太后!
岂会不记恨我沈家,不记恨直接参与扳倒白党的葭儿?还有那些数不清的妃嫔……哪个是省油的灯?”
沈静松颔,眉头紧锁:“父亲所言极是。
妹妹性子坚韧,却不好争斗。
入了宫,便是笼中鸟,四方天地,步步惊心。
即便陛下此刻有维护之心,可帝王恩宠,谁能保证长久?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陛下对沈家,当真全无防备么?前朝旧事,因忌惮外戚而暗中处置宠妃的例子,并非没有。
妹妹若在宫中受了委屈,以她的性子,定会咬牙隐忍,不肯让我们担忧分毫。”
这便是将门之女的无奈。
荣耀与风险,从来都是一体两面。
沈战沉吟良久,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忽然道:“既然高嫁风险太大,不如低嫁。
寻个门第清白、家世简单的人家,我们也好拿捏,必不敢让葭儿受半分委屈。”
“只怕陛下不肯。”
沈静松立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沈家兵权在握,妹妹若嫁与寻常人家,陛下如何能安心?这兵权,本身就是悬在葭儿头顶的利剑。”
沈战抬眼,目光如炬,看向儿子:“那就把你的兵权让出来。”
沈静松微微一怔。
沈战继续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趁着你尚未婚配,就此留在京城。
交出兵权,上缴虎符,向陛下表明我沈家绝无二心。
你正好也留在京中,娶妻生子,给我和你娘生个孙子孙女抱抱,享享天伦之乐!”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沈静松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应交出兵权之事,反而语气有些无奈:“放权容易。
只是……父亲想抱孙子,恐怕还得再等等。
能看上您儿子的姑娘,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沈战闻言,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儿子结实的后背上,出沉闷的响声:“混账东西!
要求别太高!
你娘自会为你相看。
我之前瞧着林家那婉儿丫头就不错,活泼伶俐,偏你拿人家当妹妹看!
如今好了,眼看就要和文家定亲了,你想娶也轮不上了!”
“爹!”
沈静松哭笑不得,赶紧拉回正题,“眼下还是先说妹妹的事要紧。”
“你明日就去递辞呈!”
沈战一锤定音,“无论如何,先留在京城。
只让你放权不够。
我会亲自上书陛下,请求将沈家军一半精锐调归京郊大营节制,再推荐武举新秀协理北疆,既显我沈家无拥兵之心,又让陛下能直接掌控部分沈家军,如此双重诚意,他方能真正放心。
我看去年武举拔得头筹的那个小子就是个好苗子,陛下想必也有心栽培。
我亲自带他一段时日,将北疆事务逐步交接。
如此坦诚布公,或能换取陛下放心,放过葭儿。”
这番谈话,关乎家族未来,更关乎至亲安危。
父子二人又细细商议了诸多细节,直至夜深,沈静